那日圓光寺的事情李欣便淡淡揭過瞭,關文也沒有起疑再問過。
天氣越來越冷,韋大娘巴巴地等著韋行知回來,李欣也開始忙活起準備阿妹的嫁妝瞭。
韋大娘已經說瞭的,韋行知一回來,便讓他跟阿妹成親。
在此之前,阿妹的陪嫁東西,李欣都得給她準備好。不管韋書生有沒有考上舉人,這門婚事都是板上釘釘的。
關傢如今也算是富裕,最小的妹妹的婚事兒關文也很是上心,還跟李欣商量,皮貨鋪子準備的時間也差不多就在韋書生回來前後,要不在阿妹出嫁那天把縣太爺的匾額給掛上去,把開張的日子定在同一天。
李欣隻笑著說好,韋大娘卻還說要找人看看日子,畢竟宜嫁娶的日子不一定就宜開張瞭。
找瞭道士算過黃道吉日,定在大年初七那天讓阿妹和韋行知成親。
大年的時候韋行知是肯定回來瞭的。
如今是冬月月中,估摸著月底的時候韋行知就回來瞭。花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新屋和迎娶事宜是足夠的,李欣也算瞭清楚,這段時間準備嫁妝,再教教阿妹……那個事兒,也足夠瞭。
說到這個,李欣便有些赧然。
本來這種傳授夫妻之道的事情應該是由做娘的來說的,但周氏在阿妹出生時就去世瞭,長嫂如母,這個重擔便落到瞭她的身上。
她的尷尬之處也不好跟關文說。
關文雖說心思細膩,但女兒傢的這種事情還是他這樣的大老爺們兒不知道的。
思來想去李欣還是覺得自己對阿妹開不瞭這個口,打定主意出嫁前幾天請關文姑姑回來教教她侄女兒。
做嫂子的跟小姑子說這個……以後她在阿妹面前可臊瞭臉皮瞭。關氏好歹是長輩。又是過來人,她應該不會不好意思的……
略待瞭兩天關文便又回鎮上去瞭,這事兒還得跟阿秀和關全通個氣兒。李欣寫瞭書信托人帶去平沙縣給阿荷,囑咐她正月初七回來觀禮。
荷花村難得平靜瞭下來。孫喜鵲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進去瞭關文去找孫培說的那番話,再也沒有來滋擾過李欣,連帶著也銷聲匿跡瞭似的。沒再在外面來溜達。
但大傢都說,薑師傅連尾款的工錢都沒要便走瞭,那是對孫喜鵲棄如敝履。
然後便猜測孫喜鵲不怎麼出門瞭是因為她被傷瞭心,鬱鬱寡歡。
李欣聳瞭聳肩。
孫喜鵲對薑寒應該沒有所謂的“愛情”吧,她隻是看上瞭薑寒,結果薑寒不理她,所以她才一直不依不撓的。
最近她為什麼不鬧騰瞭李欣不清楚。不過她很樂意見到這樣的結果。
傢裡的事情都如火如荼地開展著,這一次辦婚事兒,自然不會像關全娶胡月英的時候那樣寒酸。
關文想好好辦一場,李欣也想好好辦的。
撇開阿妹是關文的親妹妹這一點不說,阿妹在她身邊跟瞭一年多瞭。李欣是看著她從不愛說話、做什麼都怯生生的成長到現如今的溫婉大方。於傢事一事上也從不怎麼精通到現在在灶間遊刃有餘。
李欣心裡是自豪的。
她有時候就不禁想,自己要是有個閨女,一定把她養得跟阿妹似的。她喜歡女孩子文靜不聒噪,也喜歡女孩子會處事兒,不張揚。
內斂是最極致的張揚。
阿妹出嫁瞭以後,傢裡就少瞭一個幫忙的人瞭,李欣很是舍不得。
約瞭杏兒一起擬嫁妝單子,聽瞭李欣念的一遍她擬好的東西,杏兒不由有些瞠目結舌。
“你這是嫁姑娘。不是娶媳婦兒,怎麼把男方傢要準備的都給準備好瞭?”
李欣摸摸頭:“有嗎?”
“怎麼沒有?”
杏兒瞪瞭她一眼說:“那些傢具物什的,都該是男方傢準備的。女方要是備多瞭,會被人說是財勢壓過男方,不是嫁姑娘,而是娶上門女婿……”
李欣忙道:“我可沒這個意思啊!”
“不過倒也是。韋傢不富裕,韋書生去參加這一場秋闈吧,想來就算不把傢底兒給掏空,那也差不多瞭。”
杏兒嘆瞭一聲,猶豫瞭一下方道:“可是韋書生到底是讀書人,你要是這麼大張旗鼓地把東西給抬到他傢去,他這心裡……”
李欣不由想起自己當初嫁給關文時候的場景。
那會兒她娘劉氏也是想給她弄上一大堆東西,被她給勸住。當時她理智地跟她娘說,不能一嫁過去就平白壓瞭關傢一頭,怕會惹人反感,她娘最後也聽瞭,改為結婚後悄悄給她塞體己銀子。
當時李傢並不富裕,大哥二弟他們給她置辦嫁妝是自己親手做的,買的佈料什麼的也都是她娘給花的壓箱底兒的錢。盡管她回來的時候身上有東西留著的,但是她都分給父母兄弟瞭,自己沒留下多少,她娘還說過要把錢全部給她。
現在想來,這會兒的情景倒是調換瞭個個兒。她體會到瞭她娘當時的心情瞭。
李欣對杏兒笑瞭笑,說:“你說的倒也是,這是其一。其二呢,也怕韋書生讀瞭那麼多書,有點兒清高氣,有文人的迂腐……他不是不擅策論卻擅長文賦嗎?一般這樣的吧,遵守格式韻律的,就怕他心裡想歪……”
杏兒挑眉道:“那你倒是拿個主意,到底是往大瞭送,還是往小瞭送?”
李欣搔搔頭:“不然問一問阿文去?這個我也不好做主。”
關文在鎮上,要問他的話勢必要往鎮上走一趟。
李欣跟阿妹打瞭招呼,便於一日上晌往鎮上趕瞭。
關文的皮貨鋪子她隻在關文定下這鋪子的時候來過一趟,隻知道地方還算大。後來她便沒來過瞭,一切都是關文自己在打理。
到瞭鎮上她還差點沒找著路。
皮貨鋪子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貨來擺齊然後開張。
關文這時候沒在鋪子上,倒是關全正在忙活著。正在撥著算盤,鋪子裡有幾個人進進出出在搬貨。
李欣咳瞭一聲,關全沒註意。李欣便上前去在高櫃臺上伸手敲瞭敲。
“四弟。”
關全忙抬起頭來,見是李欣立刻笑道:“大嫂來瞭?”
李欣點點頭,關全擱瞭手裡的事兒便快走瞭出來,沖忙碌的一些個大漢喊道:“都先別忙活,見見咱們東傢夫人!”
李欣嚇瞭一跳,忙碌著的漢子們卻都停下手上的活,對著李欣行瞭註目禮。然後聲如洪鐘地齊齊喊道:“東傢夫人好!”
“……你們好,做事兒吧。”李欣尷尬地應瞭一聲,埋怨地看向兀自笑著的關全:“四弟,你作什麼怪。”
“我沒作怪啊。”關全笑道:“大哥是東傢,大嫂可不就是東傢夫人瞭嗎?”
李欣無奈地搖搖頭。問關全道:“你大哥這會兒沒在?”
“沒在呢,大嫂你多等會兒,大哥差不多就回來瞭。”關全道。
“他去哪兒瞭?”
“去碼頭上提貨瞭。”
輝縣碼頭……
李欣很久沒去瞭。
“貨走的是水路?”李欣一邊坐下,看著忙碌著給她倒茶抓瓜子的關全說道:“你別忙活。”
“不忙活。”
關全應瞭一聲,在李欣令一邊坐下,說:“要是走陸路,關卡多些,時間還用得多。走水路的話,沒關卡。而且那邊兒過來順水,成本就低些。”關全笑道:“這些我跟大哥都算過的,反正怎麼便宜快捷就怎麼來唄。”
李欣點點頭,對關全笑道:“倒是有賴你幫你大哥出主意。對瞭,你媳婦兒還在沈傢做事兒吧?”
“在呢。”關全道:“她如今是上瞭手,做得很不錯。”
關全說瞭一句。倒是想起問李欣:“大嫂今兒來是有什麼事兒?急不?”
“不急。”李欣笑道:“有些事兒得跟你大哥商量商量,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
關全點點頭,嘆道:“哎,大哥現在在鎮上,大嫂在村裡,來往也不大方便。要是可以,大嫂不如也到鎮上來住?”
李欣搖頭說:“他這忙著,我來也幫不上多少忙。再說村裡傢裡邊兒還那麼多事兒,我也走不開。”
關全便點瞭點頭,無奈道:“也隻能挺過這一陣再做打算。”
“對瞭。”李欣笑問道:“縣太爺不是賜瞭牌匾下來的嗎?在哪兒呢?”
“在後邊兒院子裡。”關全站起身道:“大嫂想去看看?”
“我去看看。”
李欣隨著關全到瞭後院,關全打開一間屋子說:“大哥平時就在這兒湊合著睡。”
屋子不大,裡邊兒就擱著一張床和一個木箱子,木箱子下邊兒是個木櫃子,開瞭扇小窗。
關文大概是早起瞭,沒有疊被,床鋪稍微顯得凌亂。
關全走向屋子另一角,揭瞭上邊兒蓋著的紅佈說:“大嫂,那便是縣太爺給的匾額。”
李欣看瞭看,字倒還算好字,縣太爺雖然有些喜歡斂財,但那手字還是不錯的。上面寫瞭“關記皮貨鋪”五個字。
“大嫂覺得怎麼樣?”關全問道。
點瞭點頭,李欣笑道:“縣太爺的字還是好的。”
關全便又把紅佈給蓋上,看著李欣給他大哥收拾瞭床鋪,才和李欣一起回到前邊兒的鋪子裡。
“四弟在算賬?”李欣指瞭指高櫃臺上的算盤:“來的時候見你在撥弄算盤珠子呢。”
“在學呢。”關全笑嘆道:“不識字兒也得學學識字兒,不然就算以後請個賬房先生,不是自己信任的人,他是不是作假的,咱們也不知道。”
李欣點瞭點頭:“應該這樣,畢竟是學無止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