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失色,萬沒料到凌統會突然對甘寧動手。
還是當著孫權這個主公的面!
甘寧眉頭一皺,自不會束手待斃,佩劍即刻出鞘。
“鐺!”
兩劍相撞,凌統被震退兩步。
甘寧長劍一橫,喝道:
“凌公績,你瘋瞭嗎?”
凌統卻不管不顧,縱身揮劍,要再攻甘寧。
孫權終於反應過來,臉色一沉,向左右眾將使瞭個眼色。
呂蒙陳武等人一擁而上,便將發狂中的凌統的一把抱住。
“公績,你瘋瞭麼,在主公面前,焉敢造次!”
周瑜也攔在凌統面前,厲聲喝斥。
凌統則情緒失控,依舊大叫道:
“你們放開我,周都督,你讓開,讓我殺瞭這錦帆賊!”
眾人不知如何勸諫,目光隻得轉向孫權。
孫權黑著張臉,沉聲道:
“公績,令尊當年雖隕於興霸箭下,然當年他們畢竟各為其主。”
“公績你乃大丈夫,理應深明大義,豈能還就此事斤斤計較?”
眾將紛紛點頭附合。
凌統則大口喘著氣,長劍怒指甘寧:
“主公啊,統殺此賊,不是因為他曾射殺我父,而是因為他害死瞭程老將軍啊!”
孫權與眾人大吃一驚
甘寧則是一臉驚異。
照凌統這話的意思,程普竟已然戰死。
可程普就算死戰,也該死在劉軍刀下,又與他甘寧何幹?
“公績,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孫權沖瞭上前,抓住凌統激動的吼問道。
凌統遂滿腔悲憤,將夏口一役,蘇飛以火攻破他們一萬水軍,程普被活活燒失的經過一一道來。
孫權倒吸涼氣,身形僵硬,霎時間如墜冰淵,冰結成瞭冰雕。
程普,這個孫傢三代元老,這個他用瞭幾萬丁口換回的江東武將之首,竟然死瞭?
且他明明已安然無恙回歸江東,卻非要執意請戰殺回荊州,自己千裡去送瞭人頭?
還是活活被燒死在烈火之中!
死的殘酷,死的痛苦,死的無比滑稽啊!
“早知如此,吾就不該答應程老將軍請纓,吾不該,不該啊——”
孫權心態爆炸,臉上已被無盡的懊惱所占據。
周瑜,呂蒙等諸將,盡皆默然嘆息。
“當初主公本要殺那蘇飛,是這錦帆賊為其求情,主公才饒其一死!”
“若非如此,那狗賊焉會殺害潘璋降劉,今日又焉有機會火攻燒死程老將軍!”
“主公,這錦帆賊就是害死程老將軍的元兇啊!”
凌統再次劍指著甘寧怒罵。
甘寧心頭一震,此時方才明白,凌統為何對自己刀劍相向。
根源,竟在蘇飛身上!
諸將一聽這話,一雙雙怒目齊刷刷射向瞭甘寧,眼神中皆有怨色。
畢竟甘寧對他們而言,乃是一個外來戶,程普凌統才是自己人。
就連孫權瞥向甘寧的眼神中,亦是掠過一道不易覺察的微妙眼神。
那眼神中,分明暗含著一絲怨責。
甘寧放下瞭手中長劍,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臉上亦浮現一抹愧色。
沒辦法,蘇飛的的確確是他保舉救下。
而今蘇飛前有降劉,後又有火攻燒死程普,轉眼間成瞭江東不共戴天的血仇。
他這個當初保舉之人,豈能脫得瞭幹系?
深吸一口氣,甘寧向孫權一拱手:
“寧向來是恩怨分明,當初是因蘇飛有恩於寧,故才出言為其求情。”
“寧卻未曾料到,蘇飛於絕境之中不能為主公死節,竟降瞭劉備,亦未料到劉備竟敢重用於他,今以火攻殺害瞭程老將軍。”
“無論如何,寧身為蘇飛保人,都難辭其咎,主公若要治寧的罪,寧甘願領受。”
孫權拳頭暗握,臉色陰沉,心中當真有治甘寧罪的沖動。
“興霸縱有過錯,亦不過是識人不明之過,潘璋和程老將軍之死,瑜以為罪在蘇飛,更罪在劉備,卻罪不在興霸。”
“子明計策雖失利,然我主力已至樊口,奪取夏口的戰略,絕不能因此半途而廢。”
“放眼諸將中,沒有人比興霸對江夏,對荊州更加熟悉。”
“當此用人之際,主公若牽怒於興霸,豈非正中劉備下懷,誤瞭主公奪取荊州大業!”
關鍵時刻,周瑜站瞭出來,為甘寧說起瞭“公道話”。
不過他言下之意,則在暗示孫權,為瞭奪取荊州的大局,你也不能牽怒於甘寧這個“荊州通”。
孫權心頭一凜,眼中那一絲怨意,瞬間消散。
眼珠轉瞭幾轉後,孫權一扶甘寧,嘆道:
“興霸,吾豈是那種不明是非,不辨忠奸的昏庸之主,你這般請罪,可是小看我孫權瞭。”
甘寧松瞭一口氣。
孫權這番話,顯然是不打算將蘇飛的“罪行”,牽怒於他身上。
眾將見孫權不追究,雖心有不忿,卻皆不敢再多嘴。
“主公!”
“公績!”
孫權打斷瞭凌統的憤憤不平,以不容質疑的口氣道:
“吾已說過,此事與興霸無公,吾希望你也能深明大義,以吾奪取荊州大業為重,莫要再如此固執!”
凌統滿腹的怨氣,硬生生給孫權這幾句話堵瞭回去。
主公話都說的這麼明白瞭,若還不聽勸,那就是不懂為臣之道瞭。
凌統心中不甘,卻也隻能一聲嘆息,將滿腹怨氣強行咽瞭下去。
周瑜抬手一指夏口方向,一臉自信道:
“劉備水陸主力,現下還被劉琮的荊州兵釘在巴丘,夏口最多一萬餘步卒。”
“咱們隻要攻破瞭其兩岸索基,劉備的攔江鐵鎖,自然便無用武之地。”
“主公,勝算還在我們手裡!”
這一席自信豪言,立時將孫權從損兵折將的悲憤中拉瞭出來。
孫權豪氣狂燃,拔劍向西一進:
“全軍聽令,繼續揮師西進!”
“此戰吾當與爾等並肩死戰,不破夏口,不為程老將軍報仇雪恨,吾誓不收兵!”
江東諸將復仇怒火被點燃,盡皆咆哮大叫,叫嚷著要為程普報仇。
數萬江東水軍,如瘋狗一般,馳疾西進,直奔夏口而去。
…
巴丘要塞,中軍大帳。
“孫權那鼠輩,果然再次背信棄義,偽裝為降卒傢眷再襲我夏口!”
“幸得孔明軍師早有提防,伯溫你設下瞭這攔江鐵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也!”
劉備將魏延的戰報示於瞭眾人,憤慨之餘又滿面慶幸。
帳中一片嘩然,諸將無不為孫權的不恥行徑而憤怒。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孫權的背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蕭和卻平靜如常,隻問瞭一句魏延戰果如何。
一提到戰果,帳中的憤怒立時變為瞭振奮。
“伯溫軍師,你這火攻之計,不費一兵一卒就燒瞭一萬江東軍一個片甲不留,實可謂一場大勝!”
關羽捋著美髯嘖嘖贊嘆,對這般戰果顯然很是滿意。
蕭和看過戰報後也面露諷刺,冷笑道:
“可笑的就是這個程普瞭,明明已回江東,卻偏偏要自告奮勇,率軍回來送死,被蘇飛活活燒死。”
“程普此舉,稱得上是千裡送人頭呀。”
眾將皆是大笑,嘲諷聲四起。
“程普亦算當世名將,不想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可惜瞭。”
感慨過後,劉備目光看向蕭和:
“伯溫,現下孫權已然露出瞭爪牙,依你之見,吾接下來當如何應對?”
大帳中安靜瞭下來,眾人的目光,齊聚向瞭蕭和。
“孫權雖折瞭程普,其主力尚未受損,現下多半已過樊口,我料他仍舊不死心,必會率主力攻我夏口。”
“此次孫權是起傾國之兵而來,以魏文長的能力,守住夏口城當不在話下,但攔江鐵鎖能守多久,卻尚未可知。”
“所以,主公現下要做的,乃是搶在孫權破我攔江鐵鎖之前,擊破蔡瑁的江陵水軍,以及巴丘塞南的荊南聯軍!”
蕭說著站起身來,抬手一指地圖:
“蔡瑁水軍進至監利後,便止步不前,卻令荊南聯軍沿陸上逼近我巴丘,明顯是想保存實力,卻叫荊南聯軍消耗我軍。”
“荊南那幾位太守也不傻,並非全都真心願為蔡蒯兩傢賣命,出工不出力者應該占多數,暫時不足為慮。”
“主公現下當令關將軍即刻率水軍西進,直奔監利,搶在蔡瑁收到孫權奇襲失利之前,逼其與我軍決戰長江,一舉將其擊破。”
“倘若蔡瑁得知孫權兵敗,就怕他心存畏懼,龜縮於水營中不敢出戰,那時反倒不利於我軍速戰速決。”
“總之,我們此戰的宗旨就一句話:跟孫權搶時間!”
劉備與眾人紛紛點頭,盡皆稱是。
“雲長聽令!”
劉備騰的起身,豪然道:
“吾令你即刻率水軍西進,孫權擊破我攔江鐵鎖前,務必擊破蔡瑁所統江陵水軍!”
“雲長,你可有信心!”
關羽一躍而起,慨然一拱手:
“兄長放心,吾視蔡瑁,如插標賣首之徒也!”
“五日之內,愚弟必有捷報送歸!”
決議已定,當下關羽便率近兩萬水軍,開出巴丘水營,直奔二十裡外的監利而去。
劉備則親率眾人於岸邊,目送水軍遠去。
這頭剛送走關羽,要塞南面方向,便是戰鼓震天,號角齊鳴。
士卒來報,言兩萬餘荊南聯軍,已列陣於塞墻之外,聲勢浩大,儼然有要強攻巴丘塞之勢。
劉備當即趕往南面營墻,親自主持大局。
登上營墻,舉目一掃,隻見南面原野上,荊南聯軍已是烏壓壓一片。
“韓”,“劉”,“金”,“趙”四面將旗,雜亂無章的亂舞,顯示著四郡太守親自領兵前來。
“伯溫,看這陣勢,荊南聯軍莫非真要強攻我巴丘塞?”
劉備眉頭略凝,指著營外問道。
蕭和一笑,不以為然道:
“放心吧主公,那四人各懷鬼胎,怎麼可能擰成一股繩,全力攻我巴丘?”
“和料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大張旗鼓的弄出些動靜來,好堵蔡瑁的嘴而已。”
劉備恍惚,便令各部嚴守營墻,不可出戰,且看這幫聯軍想整什麼活兒。
便在這時。
聯軍陣中,一人一騎飛馳出陣,直抵塞墻前。
那虎背熊腰的武將,手中大斧一指,傲喝一聲:
“劉備聽著,吾乃零陵上將邢道榮是也!”
“關羽何在,速速叫他前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