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瘋瞭嗎?
孫權和周瑜驚呼過後,猛然對視,腦海中迸出相同的念頭。
巴丘那邊,南有兩萬餘荊南聯軍,西有蔡瑁三萬精銳江陵水軍。
水陸夾攻,壓力山大啊。
這麼關鍵時刻,你劉備竟敢把關羽的水軍主力,全部都調回到瞭夏口?
巴丘你不要瞭?
巴丘若是失守,蔡瑁統領的五萬水陸大軍,便將順流東下,與他們的江東軍會師於夏口城下!
近十萬大軍合圍,你還拿頭來守夏口?
“公瑾,大耳賊何來的底氣,敢將關羽派回來?”
緩過神來的孫權急是問道。
拄著拐杖的周瑜,思緒飛轉如梭,驀的渾身打瞭個寒戰。
“依常理,就算劉備調水軍回援,也絕無膽量把主力全部調回,除非…”
周瑜想到瞭什麼,卻又搖起頭來:
“這也不太可能,蔡瑁那廝步戰平庸,水戰還是有幾分能耐,麾下江陵水軍乃荊州最精銳的水軍,不應該…”
孫權中的一頭霧水,急道:
“公瑾,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不可能?”
周瑜正待開口。
一哨船飛馳而來靠上旗艦,將一道來自於巴丘的最新情報送到。
“啟稟主公,巴丘細作急報。”
“劉備數日前誘降黃忠,斬韓玄劉度金旋,生擒趙范,大破荊南聯軍。”
“關羽隨後於監利一線,大破荊州水軍,生擒蔡瑁,劉備已將其斬首!”
兩道情報,在水路被斷的情況下,終於由陸路快馬加鞭,送到瞭夏口。
船上一片嘩然。
周瑜搖搖晃晃退瞭半步,雙手緊緊扶住拐杖,方才勉強穩住瞭身形。
孫權則眼眸爆睜,嘴巴大張,一張臉凝結成瞭愕然一刻。
“吾不信——”
孫權突然一聲大叫,一把奪過那帛書,雙手發抖的捧在眼前急報。
一字一句,冰冷殘酷,如劍鋒般紮向孫權心頭。
孫權倒吸一口涼氣,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匪夷所思的目光望向周瑜。
“公瑾,這,這…”
周瑜踉蹌上前,一把將孫權手中密報奪過,手忙腳亂的急看。
他的手便像孫權一樣開始顫抖,眼眸漸漸爆睜,臉形也開始扭曲變形。
“兩萬荊南聯軍,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三萬荊州水軍,竟被那關羽一戰而破?”
“劉備他,他…”
周瑜聲音漸已沙啞,眼神已由震驚,化為瞭深深的迷茫。
良久後,那份迷茫,最終化為瞭無奈。
“大勢已去,主公,趁著關羽為鐵索阻擋,速速退兵東歸吧。”
周瑜將那道帛書扔在瞭地上,臉上信心已失,語氣中更透著一絲無力。
孫權心頭如被重錘一擊,一陣的悶痛。
蔡瑁已敗,荊南聯軍已敗,呂蒙東西夾擊的戰略,就此宣告全面破產。
再攻下去,就等於是要以他江東一己之力,與劉備死戰。
以劉備現下兵威之盛,他們還有勝算嗎?
何況,關羽現下已率水軍主力殺瞭回來,就算你攻破水營又能如何?
那就隻剩下撤兵東歸,全師而退這唯一明智的選擇瞭。
“三伐荊州,吾顆粒無收,卻眼看著那大耳賊攻城掠地,羽翼漸豐!”
“吾不甘心,吾不甘心啊~~”
孫權咬牙切齒,拳頭狠狠擊打在船壁上。
一時間,孫權陷入猶豫不決中。
就在這會功夫,北岸水營內,堅守苦戰的劉軍將士們,已響起瞭震天歡呼聲。
“關將軍殺回來瞭!”
“主公已在上遊擊破瞭江陵水軍,我軍已然大勝!”
魏延已收到上遊傳回捷報,揮舞著手中血刀,興奮的向眾將士大呼。
本已搖搖欲墜,快要支撐不住的劉軍將士,軍心爆漲,士氣大振。
正在猛攻的江東軍,卻是軍心大挫,一時攻勢驟減。
夏口上遊。
五百餘艘劉軍戰船,已浩浩蕩蕩接近夏口江域。
旗艦上。
關羽眼見夏口尚在,不由松瞭一口氣。
“伯溫軍師,當初你舉薦的這個魏文長,真乃名將之才也!”
關羽是嘖嘖稱贊,對魏延欣賞之極。
接著他便要下令,戰船於夏口水營以西登陸,各軍下船登岸往水營馳援。
“雲長將軍,這正是咱們順流東下,擊破江東軍的大好機會,何必登岸呢。”
蕭和卻攔下瞭關羽。
關羽一怔,目光向著江面面上的鐵鎖陣瞥去。
那攔江鐵鎖,攔住瞭江東水軍,同樣也攔住瞭自己戰船,怎麼順流破敵?
蕭和也不多解釋,向鄧艾交待瞭幾句。
鄧艾旋即召喚士卒,在旗艦之上,燃起瞭一盆狼煙。
一道黑煙,沖上雲空,大江兩岸皆清晰可見。
正當關羽狐疑不解時,原本橫亙於大江上的鐵鎖,竟是緩緩沉降瞭下去。
關羽先是驚奇,爾後驀然省悟。
這必是蕭和在設計這鐵鎖陣時,將兩岸的索基設計成瞭非永久固定式,當狼烽信號發出時,岸上魏延便將鎖扣解除,令攔江鐵鎖沉入江底,為他們打開瞭東下通道。
“伯溫軍師,原來你早為吾今日回師一戰,提前已有此佈置!”
關羽嘖嘖贊嘆,爾後擺手喝道:
“傳吾號令,各船不必減速,一鼓作氣擊破江東軍!”
號令傳下,戰鼓聲響起。
五百餘艘戰船,揚帆順流,向著江東水軍撲去。
“這一回,咱們要將樊口,西塞,蘄春等江夏諸城,一鼓作氣收復回來,將孫權的勢力徹底逐出荊州。”
“如此一來,主公方能無後顧之憂,安心圍攻江陵,收取整個荊州。”
“阿嚏——”
蕭和遙指著前方勾勒著方略,卻忍不住打瞭個噴嚏,接著又咳瞭幾聲。
關羽頓時緊張起來,詢問道:
“伯溫軍師,看你這樣子,莫非是身有不適?”
話音方落,身後關銀屏便將自己披風解下,體貼的披在瞭蕭和肩上。
“應該就是那日在帳外睡著瞭,身子受瞭涼。”
關銀屏邊是解釋,邊將披風為他紮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心疼樣子。
關羽眉頭一皺,喝道:
“來人,速速派人往巴丘,將華神醫接過來為軍師治病!”
打瞭個噴嚏而已,就要把華佗千裡迢迢召來,著實是有些小題大作瞭吧…
於是,蕭和便笑瞭一笑:
“小感冒而已,不礙事的,雲長將軍不必把華神醫也請來。”
“感冒?”
關羽眼神茫然,接著卻正色道:
“伯溫軍師你身系國傢,你的小事便是國之大事,豈容輕視!”
蕭和語塞。
關銀屏也一臉緊張,勸說道:
“父親說的對,你就別倔強瞭,就叫華神醫趕來給你瞧瞧身子吧。”
關傢父女的這份關懷,令蕭和心頭頗為感動,不好辜負瞭他們一番好意,便不再多說什麼。
鼓聲震天,無數戰船已襲卷而上。
岸上正攻夏口的江東軍,眼見鐵鎖沉江,劉軍戰船暢通無阻殺來,立時軍心瓦解,紛紛退向瞭江邊戰船。
旗艦上。
周瑜不由回想起,當初二攻夏口時,為關羽殺到慘敗時的一幕,臉上懼意驟起。
“主公,敵軍竟還能將鐵鎖沉江,這必是那蕭和佈局!”
“關羽水軍攔不住瞭,速速撤兵為上,再不走我們就要重蹈二伐夏口時覆轍啊——”
周瑜猛的抓住孫權,聲音激動的大叫。
孫權殘存的不甘,頃刻間土崩瓦解,碎瞭一地。
“撤退,傳吾軍令,全軍速速撤往樊口——”
鳴金聲終於響起,撤退的信號跟著發出。
迫於江上的戰船,即刻掉轉船頭,向下遊逃去。
岸上的江東士卒,爭先恐後搶上戰船,亦是向下遊落荒而逃。
終究還是慢瞭。
半數人馬才撤上船時,關羽的水軍便順流殺至,截斷瞭剩餘人馬的入江之路。
二伐夏口時的慘烈一幕,再度上演。
被隔斷在岸上的江東軍,在劉軍水陸夾攻之下,被殺到血流成河。
死者無數,降者無數!
江水,為之赤染!
逃上船的江東卒,則顧不得同袍死活,如驚弓之鳥望風而逃。
這一次,關羽沒有選擇見好就收。
在留五千水軍,截擊岸上之敵後,關羽親率主力,繼續順流窮追孫權。
一天後,江東水軍敗退至瞭樊口流域。
樊口乃樊溪入江之口,本就設有水營要塞,其東還有一座快要修築完工的一座城池,名為武昌城。
孫權原本打算率軍退往樊口,依托水營要塞以及武昌城來收攏敗兵,抵擋關羽追擊。
隨後跟上來的敗兵,卻給孫權帶回瞭兩道噩報:
堂兄孫賁,來不及撤上船,為魏延生擒!
關羽水軍前鋒追兵,已在三裡之外,最多半個時辰就要追至樊口。
“伯陽竟然沒撤上船?”
“該死~~”
孫權緊攥的拳頭,重重擊打在瞭船壁上。
孫賁,他的堂兄!
資歷威望雖不及程普,身份地位卻遠非程普可比。
那是他孫氏宗室子弟啊!
三伐夏口,粒顆無收,損兵折將也就罷瞭,還賠上瞭一位宗室子弟!
這一戰,已不能用慘敗來形容瞭。
“主公,事已至此,已是無可挽回,關羽的追兵追的太急,樊口是不能入瞭,繼續東撤吧。”
身旁周瑜面色苦澀,無奈的勸說道。
孫權隻得強咽下苦果,有氣無力的擺瞭擺手:
“就依公瑾所說,放棄樊口,繼續東撤吧。”
江東戰船得令,遂不入樊口,繼續向東落荒而逃。
樊口要塞漸漸遠去,那座尚未完工的武昌城,也漸漸遠去。
“主公,步太守還在督建武昌城,是否稍作停留,接其登船一並東退。”
身後心腹武將周泰湊上近前提醒道。
他口中的步太守,名為步騭,乃是他新近任命的江夏太守。
此前為鞏固對江夏東部占領區的統治,他便在周瑜的提議下,以東部五縣另設瞭一個江夏郡,任命步騭為江夏太守,並於樊口修築武昌新城,作為江夏郡治所。
此刻的步騭,尚在修築新城,自然是不知上遊己軍已大敗而至。
孫權猶豫瞭片刻,嘆道:
“關羽追的太急,隻怕是來不及派船登岸瞭,步子山見形勢不妙,應該會從陸上東撤吧。”
這句話的潛臺詞,自然是打算放棄接應步騭,任其自謀出路。
周泰頓瞭一頓,忍不住又提醒道:
“主公,那位步小姐也在武昌新城內,末將記得,主公有意納其為側夫人。”
“末將是有些擔心,倘若步太守撤退不及,那步小姐隻怕會落入…”
話未說完。
孫權臉色驟然驚變,急喝道:
“幼平,你速帶一隊人馬登岸前往武昌新城,務必要將步子山兄妹給吾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