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中懵瞭。
這是什麼情況?
這個嚴顏,他不是奉劉璋之命,裡應外合來解他們江陵之圍的嗎?
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跟劉備站在瞭一起?
還口口聲聲,宣稱是來助劉備破江陵?
剎那間,無數個疑問,如驚雷般轟響在蔡中頭腦,將他轟到腦子一片空白,茫然無措的僵在瞭馬上。
“不好,我們中瞭那蕭和計策!”
“劉璋根本沒有歸降曹公,他必是早就與劉備暗中結盟,他這支蜀軍乃是打著來救我們的幌子,好引我們傾巢而出,自投羅網!”
“曹公和主公,被劉璋和劉備二人,聯手給戲耍瞭!”
文聘幡然驚悟,聲音沙啞的道破瞭真相。
蔡中如被當頭一棒,驀然驚醒,手中長刀驚到幾乎脫手。
“我適才就說過,敵營不太對勁,我們殺進來的太過順利。”
“這是劉備他故意放我們大軍入營,他在營中早佈下瞭伏兵,就等著我們入甕啊!”
“蔡中,你個自以為是的蠢材,你害死我們一萬多將士瞭!”
文聘也撕破瞭臉色,咬牙切齒怒罵蔡中。
爾後撥馬轉身,揚長大叫:
“我們中計瞭,全軍聽令,即刻撤出敵營,撤回江陵——”
文聘撥馬便逃。
一萬五千荊州兵,原本高昂的士氣,剎那間土崩瓦解,轉身望風而潰。
“蒯越啊蒯越,枉你自詡荊州第一謀士,竟被那蕭和戲耍於股掌之中!”
“你這蠢材,你可害死瞭我啊——”
蔡中則將怨氣全撒在瞭蒯越身上,邊罵邊是慌忙轉身而逃。
“劉豫州,你的這些敵人,顯然是打算頑抗到底,請準顏出戰,滅瞭他們吧。”
嚴顏回頭劉備請命。
這位窩在益州山旮旯裡大半輩子,聲名不出川的蜀中老將,此刻是躍躍欲戰,迫不及待要籍此一戰名震天下。
敵軍既是不降,劉備又焉會手軟。
當下豪然一笑,馬鞭向敵一指:
“那就有勞嚴老將軍助吾破敵,讓我等一睹老將軍和蜀中健兒血性風采吧!”
嚴顏豪狂一笑,長刀狠狠一斬:
“蜀中兒郎們,揚我軍威的時候到瞭,隨老夫殺盡敵賊——”
七千蜀軍士卒,如虎狼一般,撲向瞭慌潰而逃的荊州兵。
荊州兵一片混亂,彼此擁擠,來不及撤逃時,蜀軍便如潮撲至。
鬼哭狼嚎,片甲不留…
嚴顏縱馬拖刀,頭一個撞入敵叢,手中長刀亂舞,成片成片收割人頭。
亂軍中,嚴顏蒼鷹般的眼目,鎖定瞭那面“蔡”字旗,搜尋到瞭蔡中那落魄身影。
斬將奪旗,就在此時!
“蔡中小賊,嚴顏在此,哪裡逃!”
一聲悶雷般的暴喝,震到蔡中頭皮發麻,心頭一顫。
回頭一看,隻見一員老將拖著血刀,斬破亂軍,已沖著自己呼嘯而來。
“蜀地老匹夫,我要你狗命——”
蔡中非但沒驚走,反倒一聲藐視憤怒的咆哮,拍馬揚刀便迎擊而上。
蜀地偏遠,消息閉塞,川中文臣武將對川外人而言,多也是陌生不知底細。
對於嚴顏這員蜀中老將,蔡中僅僅也是隻知其名而已。
眼見嚴顏殺來,蔡中憤恨其“串通”劉備算計於他,更輕視於對方不過一老卒,便是殺意爆燃。
眨眼間,兩騎轟然對撞。
蔡中手中長刀,挾著必殺自信,橫掃而出。
嚴顏刀勢沉穩如山,似車輪般轟斬而下。
兩刀相撞。
“轟!”
一聲天崩巨響。
蔡中眼珠瞬間爆睜,仿佛見鬼一般。
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巨力,浩浩蕩蕩威壓而來,竟將他連人帶刀,從馬上震飛瞭出去。
“這老匹夫竟然——”
半空中的蔡中狂噴鮮血,眼珠已為駭然驚恐填滿。
這一刻,他方知自己小看瞭這員蜀中老將。
為時已晚。
蔡中人還未落地,嚴顏便如電而過,又是一刀攔腰斬下。
“咔嚓!”
蔡中攔腰被斬為兩截。
伴隨著一聲嘶心裂飛的哀嚎聲,兩截斷軀跌落在地。
蔡中半截身子扭瞭幾扭後,便即一動不動,就此斃命。
蔡傢三兄弟,就此盡數伏誅。
“好刀法,好武藝!”
“伯溫軍師說的果然不錯,這嚴顏武藝絕倫,當真有廉頗之勇!”
十幾步外的劉備,親眼目睹嚴顏斬敵一幕,不禁拍手喝彩。
聽得“廉頗之勇”四字,身旁的另一員老將黃忠,立時被激起瞭雄心。
“主公,蜀軍畢竟是客軍,這功勞豈能全讓他們搶瞭去,忠請出戰,揚我荊州人之威!”
黃忠撥馬而出,慨然叫戰。
劉備知黃忠是被激起瞭鬥志,便哈哈一笑,欣然道:
“吾幾乎忘瞭,吾荊州亦有一位廉頗再世,漢升老將軍,去吧!”
黃忠鬥志瞬間爆漲,作勢就要策馬而出。
劉備忽然想起什麼,又叮囑道:
“漢升老將軍,伯溫軍師有交待,那文仲業有名將之風,可為吾所用。”
“老將軍若是撞見他,務必生擒,切莫傷其性命!”
黃忠得令而出。
五千長沙兵,追隨著黃忠,如洪流般從側翼撲向瞭潰逃的荊州兵。
亂軍中,文聘正拼盡全力,揮刀亂舞。
四面八方皆是伏兵,奮不顧身的圍堵上來,令他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無數士卒死傷。
僅僅三十餘步距離,文聘拼盡瞭全力,方才終於破圍而出。
而一萬五千荊州兵,卻盡皆陷在伏圍中,不是戰死便是伏地請降,破圍而出者不足千餘人。
“一萬五千餘馬,就剩下瞭這千餘人,就算撤回城去,這江陵城又怎麼可能守得住?”
“蒯越,若非你與蔡瑁當初挾裹劉公瑞降曹,逼反瞭那劉玄德,何至於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若非你自以為是,執意要我們傾巢而出夜襲敵營,我們又怎會斷送掉瞭守住江陵的希望?”
文聘本就心有怨氣,現下是越想越覺氣恨。
此刻,他隻想逃回江陵,親手斬瞭蒯越以泄心頭之恨。
就在他縱馬狂奔,以為能逃回江陵時,斜刺裡一路兵馬烏壓壓而來。
一面“黃”字旗,在火光下耀眼飛舞。
“黃忠的長沙兵?”
文聘臉色為之一變。
驚駭間,長沙兵已如潮水般撲卷而來,將好容易突圍而出的一千荊州兵淹沒。
“文仲業!”
一道厲喝聲響起,黃忠巍然身形,撞入視野中。
這位長沙之虎,刀指文聘,厲聲道:
“爾等大勢已去,我主踏平江陵,掃滅劉琮蒯越二賊已成定局。”
“吾知你追隨景升先公抗曹多年,定非心甘情願降曹。”
“現下大局已定,你何必再為劉琮蒯越二賊賣命,何不歸降我主!”
黃忠對文聘的為人還是有所瞭解,當即開口招降,想給他一個體面的收場。
文聘卻僵在原地,長刀緊握,暗暗咬牙,陷入糾結兩難之中。
“既然你還想不明白,那老夫就把你打醒吧!”
黃忠卻沒那麼多耐心等他覺悟,拍馬拖刀,挾著雷霆之勢,便呼嘯而上。
文聘依舊僵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黃忠襲卷而至。
…
第一縷曙光東升之時,大營內外的殺聲,終於沉寂瞭下來。
遍地屍骸,血染原野。
大營內,遍地伏跪著荊州降卒,戰戰兢兢的等待著裁決。
劉備策馬而過,一一安撫著這些降卒。
荊州爭奪戰已接近尾聲,從此之後,荊州分裂正式結束,這些曾經的敵人,很快也將變成他麾下的將士。
“啟稟主公,此役我軍斬敵三千,生擒敵軍九千之眾,逃回江陵者可忽略不計。”
“稟主公,嚴老將軍陣斬蔡中,奪其旗鼓!”
“啟稟主公,黃老將軍已生擒敵將文聘,正向大營押解歸來。”
“啟稟主公…”
一騎接一騎飛奔而來,將一道道捷報戰果報上。
劉備是不住的點頭,臉上滿意的笑意。
身後眾謀士們亦是欣喜激動,一片議論。
“伯溫,你這一道引蛇出洞之計,大功告成也!”
劉備興奮的目光,回頭笑看向蕭和。
一夜未睡的蕭和,此刻正打著哈欠,一見劉備轉過頭來,忙將打瞭半截的哈欠硬生生咽瞭回去。
“這一仗下來,劉琮主力差不多已覆滅,城中所剩兵馬應該不足五千。”
“主公,趁勢打鐵,拿瞭江陵城吧,今晚咱們好在城中喝慶功酒。”
蕭和指著江陵城笑道。
劉備大笑一聲,馬鞭向江陵一指:
“傳吾將令,各營趁勝對江陵發動總攻,正午之前,吾要破城而入!”
號令傳下。
得勝的將士們,向著江陵撲去。
各門外的劉軍將士,也傾巢而出,向著江陵四門撲去。
劉備策馬出營,親往督戰。
這邊剛送走劉備,蕭和便困意上頭,忍不住又打瞭個哈欠。
“我有些熬不住瞭,先回去補個回籠覺,士載,銀屏,主公拿下瞭江陵記得叫醒我啊。”
“孝直,我就先不陪你瞭。”
蕭和交待瞭幾句,又跟那位三十出頭的黑衣文士打瞭個招呼,便是打著哈欠轉身入營。
鄧艾和關銀屏習以為常,隻好跟著一並回營。
那黑衣文士,卻是瞪大眼睛,滿眼好奇的打量著蕭和的背影。
“這個蕭伯溫,果然如永年所說,頗有些與眾不同…”
法正捋著細髯,目送著蕭和遠去,微微瞇起的眼眸中,燃起瞭濃厚的興趣。
此刻。
江陵西門城樓上。
劉琮和蒯越二人,還在翹首西望,巴巴的等著這一戰的結果。
劉琮神色忐忑,焦慮盡寫臉上。
蒯越則是氣定神閑,一副胸有成算的淡定。
腳步聲響起,一隊士卒匆匆而歸。
蒯越精神一振,笑道:
“必是蔡中他們捷報的人馬回來瞭,速速打開城門!”
城門打開,吊橋落下,那一隊人馬惶然而入。
須臾,一臉驚魂難定的王威,氣喘籲籲的登上瞭城樓。
“主公,蒯別駕,我們中瞭那蕭和詭計瞭!”
“蜀軍根本不是來救我們的,那劉璋早與劉備暗通,令嚴顏佯裝來為我們解圍,實則是誘我們率軍出戰。”
“我一萬五千兵馬中瞭敵軍埋伏,幾乎全軍覆沒啊!”
王威半跪在地上,哭腔道出瞭噩耗。
劉琮腳下一軟,一屁股跌坐在瞭門檻上。
蒯越臉上淡定消失,嘴巴大張,一張臉凝固在瞭愕然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