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要抹脖子!
劍鋒都貼到瞭脖間,眼看就要劃下。
“呂都督,萬萬不可啊!”
甘寧大吃一驚,急是撲上前來,將他雙手緊緊抓住。
呂蒙的脖上一抹鮮血浸出,劃開瞭一道小口子,卻沒能再切下去。
“都督,你乃三軍之主,你這般自裁瞭,豈非置將士們於不顧?”
甘寧奪下呂蒙長劍,滿臉憤怒的質問道。
“你們隻管棄柴桑東撤便是,我死之後,主公自會請出周都督來統率爾等。”
“我以項上人頭向主公立過誓,如今損兵失地,我有何面目去見主公?”
“你休要攔我,就讓我以死謝罪!”
呂蒙悲涼大叫,上前就要奪劍再次自裁。
甘寧想要勸,卻又不知如何勸說,隻能抓著呂蒙的劍不肯撒手。
凌統怒瞭,一把揪住呂蒙,厲聲道:
“呂子明,你弄出這爛攤子,卻想一死瞭之,把爛攤子留給主公,你算什麼好漢?”
呂蒙身形一震,如被凌統驀然喝醒,自盡的念頭瞬間瓦解。
沉吟片刻後,眼神化為悲壯決毅。
“你說的沒錯,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絕不能這般死的沒有意義!”
呂蒙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你二人速速下船,隨著敗軍向鄱陽湖方向撤退吧,吾去與柴桑共存亡,以報主公對我知遇之恩!”
此言一出,凌統和甘寧皆又一驚。
呂蒙是不想自殺瞭,可他卻要去死守柴桑!
現下各軍已潰,劉備五萬大軍隨後就會追過長江,兵圍柴桑城。
此時城中兵馬不過數千,怎麼可能擋住十倍劉軍的圍城猛攻?
死守柴桑,依舊是等於尋死啊!
“呂都督,柴桑怎麼可能守得住,你休要意氣用事瞭,隨我們一並東撤才是。”
甘寧隻得再勸說。
呂蒙卻神色決然如鐵,一臉悲壯道:
“我若能堅守十天半月,守到主公請得周都督出馬收攏敗軍,反殺回柴桑解圍,算是我命不該絕。”
“若我守不到那一天,就是我呂蒙該死,我自當與柴桑共存亡!”
“我意已決,爾休要再勸!”
甘寧語塞。
水軍遭此重創,就算周瑜再次出山重掌兵權,以江東現下實力,最多也就是龜縮自保而已,何來的實力反殺回柴桑!
去守柴桑,跟自盡又有什麼區別?
甘寧眉頭一皺,正待再勸。
凌統卻為呂蒙死戰決心感染,頭腦一熱,豪然道:
“你呂子明是條漢子,我凌統也不是貪生怕死的孬種,我便隨你同去死守柴桑!”
甘寧眉頭一皺。
凌統這一沖動,卻將他逼到瞭懸崖邊上。
去死守柴桑就是好漢,那自己棄城而逃,豈不成瞭孬種?
若是這話出自於旁人之口也就罷瞭,偏偏凌統跟他不睦,豈可令其小看!
“既是如此,寧也願隨都督去守柴桑!”
甘寧隻得一咬牙,被迫跟著上瞭賊船。
凌統一聽就火瞭,怒道:
“吾大好男兒,豈能與一水賊共守柴桑?”
“甘寧,你逃你的命便是,休要跟來!”
他竟不屑與跟甘寧同生共死。
甘寧立時勃然變色,當即便反唇相譏,兩人便對罵起來。
呂蒙眉頭凝成瞭一字寬。
當初正因二人不睦,他才故意將二人留在身邊,好就近看管,免得二人在戰場上殺紅瞭眼,彼此自相殘殺起來。
誰料在這大軍慘敗之際,二人索性破罐子破摔,當著自己的面便對罵瞭起來。
“夠瞭!”
呂蒙喝斷二人,厲聲道:
“爾等願隨我死守柴桑就去,不願就即刻下船東撤,休要在我面前再做無謂爭執!”
二人隻得閉上瞭嘴,嘴炮交鋒改成瞭眼神瞪視。
一艘艘潰散的戰船,向著下遊鄱陽湖方向逃去,旗艦和為數不多戰船,卻向南岸駛去。
很快,留守南岸水營的江東軍和曹軍,得知瞭火攻失利的噩耗,收到瞭棄營東撤的命令後,霎時間軍心崩解,向東望風而逃。
北岸上。
劉備駐馬岸邊,興奮的目光望著江上。
夜色深深,江上視線模糊不清,隻能從隱隱約約傳來的殺聲,判斷一場激烈的廝殺正在進行。
那是關羽統帥的水軍,成功截斷瞭撤退的江東水軍,正在予敵最致命一擊。
須臾,哨船歸來,帶回瞭關羽捷報。
“啟稟主公,關將軍於江上大破江東軍,已殲滅過半敵軍,攻取戰船無數。”
“江東軍已土崩瓦解,幸存戰船大部分向下遊而去,小部分逃往南岸柴桑!”
“關將軍請主公盡快起大軍過河,一鼓作氣踏平柴桑!”
歡呼聲驟然響起,留守將士們無不興奮雀躍。
“伯溫,我們勝瞭,我們勝瞭啊!”
劉備欣喜若狂,激動望向蕭和。
這場勝利意味著什麼,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擊破瞭孫權這支壓箱底的水軍,長江制水權就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南岸留守的曹軍江東軍,在失去制水權情況下,必不敢再堅守柴桑,多半是要棄城東逃,向江東腹地收縮防守。
他一隻腳可說已踏進柴桑城。
通往秣陵,通往江東的西大門,就此也被他一腳踢開!
蕭和亦松瞭口氣,笑指南岸:
“主公,時不待我,我主力步軍即刻過江,將柴桑城收入囊中吧。”
劉備豪然大笑。
一聲令下,近兩萬餘步軍,即刻登上運輸船,尾隨著追擊敵軍的關羽水軍,浩浩蕩蕩向北岸而去。
東方發白之際,劉備已是意氣風發,駐立於瞭船首之上。
“我們這邊已勝,不知子龍那邊戰事如何瞭…”
劉備的目光,轉向瞭上遊方向。
…
十五裡外,廣濟。
數百艘運兵船,已是徐徐靠岸。
曹軍正有序下船,於渡頭之中重新集結。
廣濟乃一小渡,留守劉軍不過幾百人而已,負責運送曹軍的蔣欽,以千人江東水軍,輕松就攻破瞭渡頭。
下船的曹洪,立馬於棧橋,回望著下遊柴桑方向。
“劉備大營西回武昌這一段路,北面為山,南面為江,廣濟所在乃其最狹窄之處。”
“曹將軍於廣濟登岸,望北數裡便為劉備西退必經之路,我們隻需設下伏兵,隻要劉備敗潰而來,必插翅難逃!”
蔣欽手指前方,滔滔不絕的為曹洪描述著地理。
江東軍曾占據武昌以東諸縣近兩年,蔣欽自然對此間地形瞭如指掌,這也是呂蒙派他做曹軍向導的原因。
“嗯,不得不說,你們那位呂都督肚子裡確實有貨,他這火攻劉營之計,他選的這個截擊劉備之地,確是恰到好處。”
“你傢吳侯敢將這麼一個小人物,破格拔擢到都督之位,這識人之能,用人的魄力,倒也學得吾傢丞相的幾分皮毛瞭。”
曹洪微微點頭,罕見的公開稱贊呂蒙,稱贊瞭孫權。
當然,也僅僅隻是稱贊而已,在他眼中,孫權呂蒙再強,依舊不及曹操皮毛。
蔣欽神色略顯尷尬,不知該如何回應。
曹洪卻也不屑他回應,馬鞭一揚:
“傳吾將令,半個時辰內,兩萬人馬要全部下船登岸,趕往預設地點集結!”
號令傳下,曹軍加速下船,
蔣欽突然眼眸一亮,指著下遊興奮大叫:
“曹將軍快看,下遊北岸方向火起瞭,定然是韓老將軍成功放瞭火船,劉營燒起來瞭!”
曹洪回頭一看,精神陡然大振。
下遊北岸夜空上,果然已為火光照亮,分明是大火突起之勢。
“好好好,這個呂子明,果然是非同一般,這用計之奇,倒有幾分郭奉孝的風范。”
曹洪嘖嘖贊嘆,嘴角接著鉤起一抹猙獰冷笑。
呂蒙火攻成功,劉備五萬大軍必敗無疑,向廣濟一線潰敗,便是板上釘釘。
復仇的機會,終於到瞭。
樊城一役,十五萬曹軍土崩瓦解,死傷無數。
於禁,滿寵,曹休,牛金…曹營折瞭多少員大將。
就連曹操,也被殺到割須棄袍,被射落瞭兩顆門牙的慘烈狼狽境地。
此等奇恥大辱,他可是時刻銘記在心,隻盼著有朝一日能向劉備討還。
今日,終於給他等到瞭。
“劉備,你猖狂的好日子,今天就要到頭瞭。”
“你終究不過一織席販履之徒,你當真以為,你得瞭那姓蕭的一山野村夫,就真有資格與吾兄爭天下瞭麼?”
“今日我曹洪必生擒瞭你,親手斬碎瞭你匡扶漢室的白日夢!”
“哈哈哈——”
曹洪越想越是得意,越想越是興奮,忍不住放聲狂笑起來。
嗚嗚嗚——
一道肅殺的號角聲,陡然間響起在渡頭之外,打破瞭夜的沉寂。
嗖嗖嗖!
破空之聲緊隨號角聲響起。
黑漆漆的天空中,陡然間升起無數流光,從西東北三面方向,朝著渡頭傾瀉而下。
“箭雨?”
曹洪狂笑驟然而上,一聲震愕驚呼。
渡頭劉軍,不是早被蔣欽擊潰瞭麼,怎麼還會有箭雨忽至?
還如此密集,至少有兩三千支利箭?
曹洪腦海剎那間為驚疑填滿,卻來不及細想,急是揮刀亂舞於身前。
飛蝗般的箭雨,緊隨傾落。
當頭襲來利箭,盡數被他彈落開來。
左右的曹軍士卒,卻來不及躲閃撥擋,立時被成片成片射翻在地。
慘叫聲四起,鮮血橫飛。
“渡頭外有伏兵!”
“敵軍放冷箭,快快避箭!”
“盾手何在?”
驚叫聲驟起,曹軍頃刻間陷入混亂之中。
曹洪到底久經戰陣,瞬間震愕後,即刻下令士卒不得慌張,結陣準備迎敵。
晚瞭。
數不清的火把燃起,將渡頭內外,照到瞭一片通明。
數以千計的劉軍士卒,如神兵天降般,從渡頭外的樹叢草叢中竄出,挾著震天殺聲襲卷而至。
“伯溫軍師,你就算不是神仙弟子,也必是半仙也…”
立馬橫槍的趙雲,望著渡頭內慌張無措的曹軍,口中唏噓慨嘆。
爾後,眼中殺意爆漲,龍膽槍一招:
“眾將士聽令,殺入渡頭,將曹軍趕下長江!”
身後劉軍將士,如潮水般從身邊漫過,撲向瞭渡頭曹軍。
“白馬義從,隨我殺敵!”
趙雲一夾馬腹,呼嘯而出。
百騎義從,追隨而上,如萬軍之中一支穿雲箭,閃電般最先沖入渡頭。
趙雲銀槍開路,義從鐵騎輾殺,如摧枯拉朽般,輕松將倉促結成的曹軍陣形撕破。
三面而至的步卒,隨後漫卷而上,將陣形已亂的曹軍,頃刻間沖瞭個七零八落。
崩潰!
饒是曹軍乃天下精銳,被這般半渡一擊,軍心鬥志立時土崩瓦解,向著江邊節節後潰。
“我不是來伏擊劉備的嗎,怎麼現下卻反被劉備伏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洪望著神兵天降般的劉軍,一張臉已是扭曲變形到如若見鬼一般。
今天第二章還是下午六點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