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掉甘寧?
劉備思緒飛轉,一時未能想明白蕭和話中玄機。
甘寧可是身在柴桑城中,你怎麼敲掉?
若能殺得瞭甘寧的話,柴桑城不早就攻破瞭?
“主公,伯溫軍師。”
“甘興霸乃飛故交,於飛有救命之恩,飛懇請主公軍師,能留其一條性命!”
一人卻站瞭出來,拱手懇求道。
那懇求之人,自然便是蘇飛。
當初二人共事黃祖時便交情不淺,甘寧能脫離黃祖投奔孫氏,亦是在蘇飛的說情下黃祖才放其離去。
黃祖隕命,夏口失陷,蘇飛被俘,同樣也是甘寧為其向孫權求情,才保住瞭他性命。
二人說起來,算是生死之交瞭。
蘇飛現下以為蕭和要計殺甘寧,心下吃瞭一驚,自然是果斷站出來替其求情。
劉備也忽然想到什麼,忙道:
“伯溫,吾記得你曾說過,這甘寧不但有萬夫不當之勇,還精通騎戰步戰和水戰,更難得頗有智謀,是員不可多得的全才。”
“這樣一員智勇兼備的大將,若是殺之的話實為可惜呀。”
蕭和笑瞭一笑,反問道:
“主公,蘇將軍,我隻是說敲掉甘寧,何時說過要殺瞭他?”
劉備和蘇飛一怔,依舊未能領悟蕭和言外之意。
蕭和也不多解釋,便吩咐鄧艾拿來筆墨紙硯。
“子翼,你既與那甘興霸乃故交,就寫一道書信,咱們以強弓硬弩射入城內給他吧。”
蘇飛又是一愣。
劉備看著案幾上的筆墨,亦是一頭霧水,摸不清蕭和這又是哪一出。
法正卻眼眸最先一亮,說道:
“伯溫軍師,莫非你是想借蘇將軍與甘興霸的關系,叫其作書招降那甘興霸不成?”
此言一出,劉備及眾人恍然大悟。
劉備則面露喜色,欣然道:
“原來伯溫所說的敲掉,竟是這一層意思,甘興霸這等全才,若能招入吾麾下,自然是最好不過!”
蘇飛聽得法正解釋,知蕭和不是想殺甘寧,不由松瞭口氣。
旋即,蘇飛卻又眉頭微皺:
“主公和軍師願招降興霸,自然是最好不過瞭。”
“隻是這甘興霸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性子中又頗有幾分傲骨,飛擔心光憑我一封書信,隻怕未能招其來降呀。”
蘇飛與甘寧乃至交,他對甘寧自然是最有發言權。
劉備面生顧慮,目光轉向瞭蕭和。
“自古身懷大才者,皆有傲骨,單憑一封書信,自然不能招降瞭那甘興霸。”
蕭和話鋒一轉,笑道:
“和的這一道書信,其實也並非為瞭招降那甘興霸,而是令呂蒙棄他不用。”
棄他不用?
蘇飛一愣,眼神再度陷入迷茫之中。
劉備則眉頭微挑,同樣沒能第一時間聽出蕭和這番話的玄機所在。
“若正猜測不錯,伯溫軍師其實要用一招離間之計?”
依舊是法正眉頭一挑,再次第一個猜測出瞭蕭和深意。
蕭和眼神贊賞,點頭一笑:
“那孝直不妨說說,我是打算怎麼個離間之計?”
法正稍稍醞釀,方道:
“據正所知,這甘寧本為荊州武將,是後來才歸附於孫氏。”
“對於江東諸將,甘寧實屬外人,天然就與他們有隔膜。”
“正還聽聞,那甘寧曾射殺瞭凌統之父凌操,二人明為同僚,實則形同仇寇,曾多次起過沖突,那凌統甚至曾借著酒醉之際,想要動手殺甘寧。”
“而現下巧合的是,偏偏甘寧與這凌統二人,一同被圍困在瞭柴桑城中。”
“蘇將軍這一道勸降書到,凌統本就對甘寧滿腹敵意,必定會借題發揮。”
“至於那呂蒙,相對於甘寧而言,自然是更信任凌統這個江東人,勢必也會對甘寧心存防范,不敢再重用其守城。”
“如此一來,甘寧和其麾下精銳錦帆兵,便不受信任,失去瞭用處,我軍再攻柴桑,豈非易如反掌?”
推算過後,法正向蕭和一拱手:
“伯溫軍師,不知正猜的對也不對?”
蕭和微微點頭,贊嘆道:
“不愧孝直,我心裡邊想什麼,都瞞不過你呀。”
這般贊許,自然是認可瞭法正的推測。
“原來伯溫這一道書信,竟有這等用意!”
劉備恍然明悟,不禁唏噓感慨。
話鋒一轉,臉上卻又浮現幾分顧慮:
“隻是子翼乃甘興霸至交,明知此乃離間之計,卻仍叫子翼寫這一道勸降書,未免有些強人所難瞭。”
蘇飛聽得劉備這番話,眼神中不禁掠起感激之色。
甘寧可是從孫權刀下救下瞭他的。
當初夏口一役,他斬潘璋歸順劉備,心知勢必會使甘寧受牽連,心中本就覺得有所虧欠。
現下又在知情的前提下,寫這一道勸降書,故意算計甘寧,自然是更加心中有愧。
劉備身為主公,能體諒到他的這點難處,蘇飛又豈能不心生感激。
“我可從沒說過,是要蘇子翼你寫勸降書給那甘興霸的。”
蕭和卻別有意味一笑:
“子翼,你隻需寫一道朋友故交之間敘舊的書信便是,隻字不必提勸降。”
蘇飛一愣。
在場眾人,眼神也皆再次茫然起來。
信中不寫勸降,又如何令呂蒙凌統生疑,又怎能實施離間之策?
蘇飛雖不懂,心中卻是如釋重負,當即便提筆寫下瞭一道書信。
信中內容,確如蕭和所說,隻是朋友間敘舊問好,其他諸如勸降之類的字眼,是隻字不提。
蕭和接過書信審視後,便提筆將其中數處塗抹,爾後交給劉備:
“主公,就將蘇子翼這道書信,即刻射入城內給那甘興霸吧。”
劉備看著這道被塗抹過的書信,眼中卻盡是狐疑迷惑,全然猜不出蕭和這怪異舉動用意何在。
不光劉備,蘇飛,關羽,黃忠等在場眾人,皆是一頭霧水,茫然不解。
唯有法正,眼中精光一閃,嘴角跟著揚起一抹會意笑意。
抬頭再看向蕭和,眼神中已悄然再添瞭幾分欽佩之意。
“那…那就依軍師所說,速將這道書信,射入柴桑城吧!”
劉備雖看不懂蕭和此舉深意,卻知蕭和這麼做,必定有其道理。
既然沒讓蘇飛為難,他便也不再多問,隻照蕭和所說便是。
一支利箭,便裹著蘇飛手書,射入瞭柴桑城中。
…
柴桑城頭。
呂蒙正凝視著城外劉軍圍營,臉上燃燒著狐疑。
“我的佈局明明天衣無縫,沒有一絲破綻,怎麼可能被識破?”
“這世上哪有什麼神仙鬼怪,多隻是張角那等妖言惑眾的神棍而已,那蕭和絕不可能是什麼開瞭天眼的仙人弟子。”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識破我的計策?”
“那我這計策,又是如何敗露的?”
呂蒙口中碎碎念著,臉上疑雲越來越濃重。
此時被圍於柴桑,得到瞭一絲喘息機會,他方才能冷靜下來,開始思索這場慘敗的細節。
這一想不要緊,卻是越想越覺不對勁。
“呂都督,會不會是我江東軍中有奸賊暗通劉備,將你的計策佈局,暗中泄露給瞭那大耳賊?”
身旁的凌統,突然間來瞭這麼一句。
呂蒙身形一震,原本疑雲密佈的眼神,陡然如撥雲見月般豁然開朗。
“他說的不錯,奸細,必是有奸細暗通劉備,泄露瞭我的計策,而非那蕭和神機妙算,識破瞭我的計策!”
“是瞭,必是如此!”
呂蒙念頭瞬間通達,陡然間精神振作瞭起來,臉上重燃起瞭幾分自信。
爾後眼中卻重現疑雲,皺眉說道:
“那又會是何人暗中投靠劉備,向其泄露瞭我軍機密?”
凌統眼珠飛轉,不假思索道:
“這還用猜麼,定然是甘寧那個錦帆賊!”
“他本來就是荊州人,他的那個好友蘇飛叛投瞭大耳賊,定是那廝暗中說服瞭錦帆賊投靠劉備,泄露瞭都督你的佈局!”
被他這一番話提醒,呂蒙心中陡然一凜,眼中頓生疑色。
沉頓片刻後,呂蒙卻又微微搖頭:
“那甘興霸素有傲骨,我看他不像是那種吃裡扒外,暗中投靠劉備的奸人吧。”
凌統卻冷哼一聲,不屑道:
“他若不是吃裡扒外之人,當初又怎會背棄黃祖,投靠咱們江東?”
“我江東人皆是大好男兒,怎會做這等背主通敵的無恥之舉,除瞭他這個荊州人之外,誰還能向大耳賊泄露我軍機密?”
呂蒙沉默不語,眼中疑雲漸濃。
這時。
一人匆匆登上城樓,向凌統一拱手:
“稟公績將軍,我們的耳目傳回密報,說是敵軍將一道書信射入瞭甘將軍鎮守的南門,那書信乃是敵將蘇飛所寫。”
呂蒙和凌統身形一震,臉然驟然而變。
當此柴桑被圍的關鍵時刻,蘇飛那叛將,為何會突然修書一封給甘寧。
那廝意欲何為?
那道書信之中又寫瞭什麼?
呂蒙眼眸飛轉,心中猜疑漸已壓制不住。
“呂都督,這必是甘寧與劉備書信往來,那錦帆賊隻怕是在密謀著出賣咱們,將柴桑獻給大耳賊啊!”
凌統情緒亢怒起來,激動憤慨的大叫道。
呂蒙眉頭凝成一字寬,略一沉吟後,喝道:
“來人,速速將甘寧傳來見吾!”
一刻鐘後,甘寧從南門趕來,登上瞭北門城樓。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凌統在他身邊安插瞭眼線,也不知呂蒙對他已然生疑,隻以為召他前來,乃是為商議守城事宜。
“興霸啊,吾聽說,咳咳…”
呂蒙並未撕破臉皮,還在醞釀著如何在不刺激甘寧的情況下,試探出對方是否已暗通劉備。
畢竟,一切皆是猜測,他並未有確鑿證據。
一旁凌統卻已沉不住氣,搶先怒斥道:
“甘寧,你個忘恩負義,厚顏無恥的奸賊,你焉敢背叛主公,背叛我們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