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陽西北十五裡。
夏侯淵在驚魂落魄,帶著他的殘兵敗將,向著合肥方向倉皇狂奔。
回頭望一眼身後,兩萬兵馬隻餘下不足七千,名符其實的一場慘敗。
“難怪子桓會犯下弒君這等大錯,難怪他會被兄長貶至合肥,如今看來,他確實是資質平庸,難當大任呀…”
夏侯淵搖頭嘆息,眼神中流露著失望,心中還在怪怨著曹丕煽風點火,鼓動他率軍奇襲歷陽。
若非如此,他焉能中瞭蕭和的詭計,損失瞭近一萬三千餘精兵。
這一場敗仗下來,合肥守軍是折損過半,還怎麼扛得住關羽五萬雄兵來攻。
隻能向曹操求援瞭。
夏侯淵眼珠轉瞭幾轉,臉上燃起一絲傲色,冷哼道:
“我有一萬五千兵馬,足以堅守到兄長的援兵抵達,合肥仍是固若金湯。”
“蕭和,你以為你煞費苦心,算計瞭我一萬多兵馬,就能拿得下合——”
諷刺之言尚未山口。
一道肅殺的號角聲,從左側方向響起。
夏侯淵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隻看一眼,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傲然諷刺,剎那間化為駭然。
左首處一道小山坡之地,兩千餘鐵騎橫槍傲立!
一面“趙”字在旗,在血色殘陽下耀眼飛舞。
趙雲,是趙雲統帥的白馬義從!
這是蕭和的第二路伏兵。
為確保全殲奇襲歷陽之敵,蕭和與關羽商量之後,佈下瞭兩路伏兵。
一路為甘寧所部,兩萬兵馬藏於戰船之中,埋伏於歷陽城南水營。
這一支伏兵,負責配合城內關平所部,重創夏侯淵的曹軍主力。
第二路伏兵,則由趙雲統帥白馬義從,由巢縣出發走陸路向東,於夏侯淵撤回合肥的必經之路上設伏。
這第二路伏兵的任務,乃是負責收尾,殲擊逃出歷陽的曹軍殘部。
山坡上。
趙雲鷹目如刃,已鎖定瞭那面“夏侯”將旗,臉上浮現出嘆服之色。
“伯溫軍師,當真是料事如神依舊!”
“主公得此神人,孫權不是對手,曹賊一樣不是對手…”
感慨過後,趙雲眼中殺意狂燃,龍膽槍向坡前一指:
“白馬義從出擊,隨吾殺賊!”
一聲厲嘯,趙雲一人一槍,當先俯沖而下。
兩千白馬義從,殺聲如驚雷而起,如雪崩一般,漫山遍野而下,向著倉皇逃竄的曹軍奔襲而去。
半山坡上,兩千義從,先一步發動騎射。
數千支利箭騰空而起,鋪天蓋地向著曹軍覆蓋而下。
慘叫聲驟起,血染長空。
措手不及的曹軍,根本來不及抵擋,霎時間被成片成片射翻在地,被射到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那山野村夫,竟然還佈下瞭第二路伏兵?”
“該死,該死~~”
幡然驚醒的夏侯淵,一面咬牙切齒暗罵,一面舞動著大刀,將襲來箭雨盡數擋落。
他武藝強悍,區區箭雨自然傷不到他。
左右的曹軍士卒,卻如脆弱的麥桿一般,成片成片被收割性命。
眼見形勢不妙,夏侯淵隻得大叫道:
“不可停留,全軍繼續向前,甩脫敵騎,沖出一條血路——”
嘶吼聲中,他猛夾馬腹,一面擋箭一面縱馬狂奔。
為時已晚。
箭雨過後,白馬義從已挾著山裂之勢,輾入瞭敵叢。
無數曹軍被撞翻,無數曹軍被砍倒,無數…
頃刻間,七千曹軍便被沖成瞭無數段,陷入瞭被白馬義從肆意輾殺的境地。
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何況,曹軍對上的,還是白馬義從。
在來不及結陣的情況下,在這曠野之上,被白馬義攔腰沖瞭個措手不及,等待曹軍的,隻剩下瞭被屠殺的命運。
此時的夏侯淵,已顧不上這七千人馬的存亡,隻顧著埋頭狂逃。
“就算這七千兵馬折損在此,隻要我能活著回合肥,就還能守住!”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
就在夏侯淵自然安慰時,一聲驚雷般的厲嘯,在斜刺裡響起。
“趙雲在此!”
“夏侯狗賊,你哪裡逃!”
夏侯淵心中一凜,急是斜目一望,隻見一道銀色的流火,竟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已沖近瞭自己眼前。
趙雲胯下所乘本就為良駒,又借著居高臨下俯沖之勢而來,速度何等之快。
瞬息間,趙雲已橫亙在夏侯淵側面,手中龍膽槍挾著狂瀾怒濤之力,轟刺而出。
這一招,勢如雷霆,快如閃電。
本是武藝不弱的夏侯淵,面對這快到超出他想象的一槍,竟已來不及舉刀抵擋。
“不好!”
夏侯淵眼珠爆睜,腦海在最後一刻隻閃過這兩個字。
下一瞬,龍膽槍當胸而至。
“噗!”
一聲撕裂悶響。
夏侯淵瞬間被貫穿瞭心口,偌大的身形竟如紙糊一般,直接被趙雲轟飛瞭出去。
一聲慘叫,一聲沉重的撞擊聲過後,夏侯淵胸口狂噴著鮮血,重重的摔落在地。
躺在地上的他,生命如閃電般流逝,臉上扭曲出瞭痛苦絕望交織之色。
“孟德,為我報仇,為我報仇啊——”
最後一聲悲憤的大叫後,夏侯淵身子抽瞭一抽,便不再動彈。
“夏侯氏第一猛將?”
“也不過爾爾。”
趙雲冷哼一聲,將夏侯淵首級割下,槍挑上瞭半空,厲聲道:
“夏侯淵已伏誅,降者免死,頑抗者皆殺!”
四周苦戰的曹軍,紛紛回首看去。
當他們看到自傢主將的首級,高懸在殘陽之下時,霎時間嚇到肝膽皆裂。
最後的意志,就此崩潰。
成百上千的曹軍,放棄瞭抵抗,成片成片跪地求降。
依舊抱有僥幸,還想奪路而逃的曹軍,則被白馬義從追上,盡數斬殺…
七千餘曹軍,幾乎全軍覆沒。
當最後一抹餘暉落山時,這場血腥的殺戮,終於落下帷幕。
趙雲提著夏侯淵首級,目光射向合肥方向,豪然喝道:
“白馬義從聽令,即刻改道向北,會合關將軍,踏破合肥!”
血野之上,回響起瞭義從們興奮的狂呼聲。
…
合肥城。
曹丕和張遼二人,正駐立於城西,遠望著逍遙津方向。
淝水上,數以百計的劉軍戰船,自南向北而來,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隊隊的劉軍已於逍遙津登陸,正井然有序的集結列陣,聲勢浩蕩肅殺。
“文遠,你何不即刻率鐵騎殺出去,趁著敵軍剛剛登岸立足未穩,一舉沖垮瞭他們?”
“吾聽聞當初逍遙津一戰,你可是以八百騎破瞭十萬江東軍的!”
曹丕目光轉向張遼,語氣神情間顯示著內心的焦慮不安。
張遼瞥瞭曹丕一眼,那隱含諷刺的眼神,如似在看一個不知兵的外行。
“子桓公子,孫權有資格與關雲長相提並論嗎?”
“當日孫權雖有十萬大軍,卻陣形松散,各營間距離過遠,給我留出瞭突騎沖其中軍的空隙。”
“現下登岸的劉軍,卻是陣形緊密,可及時互相靠攏,顯然那關雲長是防著我趁機突騎破陣。”
“子桓公子你現下讓我率鐵騎出擊,豈不是讓我去送死?”
張遼遙指著劉軍陣,將其中異同點破。
他語氣之中,隱隱還透著幾分諷刺意味在內。
張遼也是有脾氣的。
對於一個既失瞭寵,又明明不知兵,卻喜好對自己指手劃腳的曹傢公子,他自然不會如從前那般哄著供著。
曹丕被一頓教育,也聽出瞭張遼話中諷刺意味,心中自然不爽,卻又不好反懟,隻得尷尬的咽瞭口唾沫。
“不出擊就不出擊吧,那關羽想登岸就讓他登岸便是,我看也沒什麼大不瞭。”
曹丕故作不以為然,目光轉向歷陽方向,冷笑道:
“現下妙才叔父想必已襲破歷陽,搶下瞭那劉熙,此時已在歸來的路上。”
“到時劉軍得知皇後母子被奪,必軍心大震,再為妙才叔父內外夾擊,那關羽必然敗潰而退!”
眼見曹丕如此自信,對關羽這般輕視,張遼眉頭不由暗暗一皺。
正待開口提醒他莫要輕敵時,一騎飛奔而來,報稱合肥南門方向塵霧大作,似有兵馬前來。
“必是妙才叔父凱旋!走,我們迎一迎去!”
曹丕精神大振,滿面欣喜的直奔南門。
張遼卻半信半疑,也隻得跟瞭過去。
登上南門,二人舉目一望,果然見塵霧滾滾,一支人馬正奔騰而來。
曹丕已按捺不住興奮,嘴角弧度壓都壓不住。
他已經在幻想著,曹操得知是他的主意,令夏侯淵奪回瞭濟陰王後,將他召回許都一通猛誇,重新對他青睞欣賞…
“不對,那不是我軍,是敵軍騎兵!”
“是那趙雲!”
張遼卻眼眸一聚,指著城外大叫。
曹丕心頭咯噔一下,臉上笑容陡然消失,急是凝目再看。
數千騎兵從塵霧中沖出,皆是劉軍衣甲。
一面“趙”字旗,清晰可見。
果然是劉軍騎兵!
可劉軍的騎兵,就算兵臨合肥,也該從逍遙津登岸才是,為何會出現在合肥東南?
曹丕心跳開始加速,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襲上心頭。
就在他捏著一把汗時,數千鐵騎已滾滾而近。
趙雲單槍匹馬近抵城下,高舉一枚首級大喝道:
“合肥的曹軍聽著,爾等主將夏侯淵,已中我傢蕭軍師引蛇出洞之計,你們兩萬偷襲歷陽之軍,已皆為我軍殲滅!”
“吾已斬殺夏侯淵在此!”
“爾等若識時務,即刻開城投降,否則吾必踏破合肥,殺盡爾等曹傢鷹犬!”
城頭之上,曹軍上下一片駭然,霎時間陷入驚恐萬狀之中。
曹丕更是嚇到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
張遼臉色亦是大變,拳頭一捶城垛,咬牙道:
“我早提醒過你們,有那蕭和在,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你們偏是不聽啊!”
“子桓公子,你就不該鼓動夏侯將軍去襲歷陽城!”
“你是害死瞭他,害死瞭我兩萬將士啊!”
悲怒之下,張遼情緒激動,全然不顧曹丕聲音,憤懣的指責起瞭曹丕。
曹丕則猛的搖頭,歇廝底裡的大叫道:
“不可能,妙才叔父不可能死,這不可能是那山野村夫的計策!”
“那姓趙的必是在使詐,想要亂我軍心,那不是妙才叔父的人頭,絕不可能——”
城下。
趙雲聽到瞭曹丕的嘶吼,冷笑一聲,手中首級奮然擲瞭出去。
“砰!”
人頭不偏不倚,朝著曹丕呼嘯而去。
曹丕急是後退閃躲,那首級便跌落在城頭,向前滾瞭幾滾,停在瞭他腳下。
那張悲憤絕望的臉,正好朝向瞭他。
不是夏侯淵,還能是誰!
“啊——”
曹丕精神意志瞬間嚇到崩塌,一聲驚恐的尖叫,嚇到癱坐在瞭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