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愣住瞭。
外面可是有近兩三萬的鐵騎啊。
那又不是兩三萬莊稼,你就靠幾百頭牛,你怎麼擋得住?
“軍師,你這…”
鄧艾茫然的看向蕭和,眼神還以為自己聽錯瞭。
蕭和也沒時間鋪墊,三言兩語,便將禦敵之策向鄧艾道出。
鄧艾眼眸瞪大,茫然化為震駭,嘴巴縮成瞭誇張的圓形。
一時間,他竟是愣怔在瞭原地,不敢相信他們的丞相,竟能想出如此奇招。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準備吧。”
“還有,張文遠的騎兵應該能及時趕回來,先請楚公把騎兵調回來吧。”
蕭和見鄧艾發呆,便敲瞭一下他後腦殼。
鄧艾猛然清醒過來,顧不得再震駭,慌忙奔下望樓傳令。
蕭和則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敵情。
視野之中,敵騎身影漸漸清晰。
除瞭魏軍衣甲之外,其中似乎還看到瞭遼東軍的衣甲。
遼東軍竟然直接下場?
所謂無利不起早,那公孫康若沒好利,能派數千精騎渡海前來,幫你曹操奇襲彭城?
不用猜,必是曹操割讓瞭東萊郡給公孫康,允其在青州之東恢復營州。
“老曹,你為瞭學一回項羽,可是下瞭血本,割瞭大肉瞭呢…”
蕭和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楚營以東。
兩萬五千餘騎,正沿著泗水南岸,向著彭城方向,向著楚營疾馳而來。
策馬奔行中的曹操,遠遠望著楚營方向,眼眸中燃起瞭久違的自信冷笑。
數天前,他統率兩萬五千騎兵,走瞭二伐徐州的老路,自泰山郡轉入瑯邪南下,斜趨彭城。
一路上遇城不攻,專挑曠野大道走,避過瞭楚軍所有的耳目。
或者說,就算沿途被楚軍發現瞭行蹤,也來不及向彭城大營發出示警。
因為示警報信之人,還遠遠的被他甩在瞭身後。
直至今日黃昏,兩萬多精騎,終於殺到瞭彭城以東十裡。
先期派出的斥侯回報,彭城城樓上,高懸著三面魏旗,代表著楚軍主力正在攻城,楚營兵力正當空虛。
曹操遂松瞭一口氣,當即統帥全軍疾馳而來。
殘陽西斜時,楚營已近在眼前。
至少目之所及,並未見營中有楚軍林列,尚未看到有嚴陣以待的跡象。
曹操嘴角鉤起一抹冷笑。
他的鐵騎至少在距楚營裡許左右,楚營才會收到斥侯示警,去向攻城的劉備稟報。
八萬多楚軍正被釘在彭城之下,一時片刻間焉能及時撤回大營佈陣拒敵?
這期間,至少得有近一個時辰的空隙。
一個時辰的時間差,足夠他鐵騎踏破楚營。
主營失守,楚軍定然軍心大亂。
那時彭城的五萬魏軍殺出,配合他的兩萬五千鐵騎兩面夾攻,八萬楚軍便如紙糊一般,輕松可殲之!
一切皆在曹操的計算之中。
思緒收回,曹操臉上戰意狂燃,喝道:
“卑將軍,你遼東鐵騎悍勇天下無雙,孤要看你當先破營,一展遼東鐵騎威名!”
“此戰若勝,楚營中全部繳獲,孤盡賞爾等遼東將士!”
曹操的目光,射向瞭遼東軍團統帥卑衍。
嘴上吹捧,實則是想讓遼東軍為前鋒開路,盡量減少自己魏騎的損傷。
卑衍自然沒想這麼多,被曹操一吹捧,不由傲氣狂生。
“魏公放心,且看我遼東鐵騎,如何踏破楚營!”
卑衍放出狂言,手中長刀向前一指:
“魏公說瞭,破營之後,全部繳獲皆歸咱們所有!”
“遼東健兒們,讓南方那幫蠻子,見識一下我們遼東鐵騎的威勢!”
“全軍向前,隨本將踏平楚營!”
五千餘遼東騎兵,霎時間如打瞭雞血一般,激動到放聲獸吼。
八萬楚軍,營中所屯錢糧那可是不計其數!
這麼多錢帛皆歸他們所有,這不是發財瞭麼?
五千遼騎,瞬間化身五千隻饑渴的虎狼,策馬狂奔,沖著楚營襲卷而上。
曹操則統帥著魏軍騎兵,跟隨在遼東軍之後,同樣是如洪流般奔騰向前。
地動山搖,狂塵遮天。
近三萬鐵騎狂奔而至,其聲勢何等恐怖,如若末日降臨一般。
楚營之內。
留守的兩三千楚兵,已然佈列在瞭營墻之前,握緊瞭手中刀槍,準備禦敵。
哪怕是精銳悍勇的北府兵,此刻面對十倍敵騎烏壓壓襲來,皆也不夠神經緊繃,手心裡捏瞭一把汗。
望樓上。
唯有蕭和一人,卻神然淡然如初,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正在逼近的魏軍。
百步。
敵騎已進入到瞭沖刺階段。
蕭和望遠鏡放下,拂手喝道:
“速傳令於鄧艾,即刻發動火牛陣!”
號令迅速傳往營墻。
主營墻前。
鄧艾正以敬佩折服的目光,仰望著望樓上的蕭和。
此時此刻,他對蕭和的那兩個疑問,方才已恍惚大悟。
為什麼這幾日以來,蕭和終日在望樓上觀望,卻不看西面彭城的戰事,反倒隻看其餘三面。
自然是因為蕭和早已預料到,曹操會以騎兵深入徐州腹地,從背後對他們的主營發動突襲。
第二個疑問,為何蕭和下令,必須要以牛車運送糧草。
因為蕭和需要足夠的牛,在魏軍鐵騎來襲,己軍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以火牛陣破瞭敵騎。
“料事如神到如此地步,軍師就算不是神仙,那也是兵仙啊…”
鄧艾喃喃自語,慨嘆唏噓道。
就在這時,望樓上令旗搖動,一騎飛馳而來,宣佈瞭蕭和的軍令。
鄧艾感慨壓下,肅殺的目光,回望向瞭營外正滾滾逼近的敵騎。
拔劍出鞘,直指敵軍,大喝一聲:
“傳吾之命,將營門速速打開,火牛陣給我亮出來!”
號角聲起,令旗搖動。
數道營門,吱呀呀被推開,營前鹿角也盡數被推開。
近八百餘隻籠柵,顯現在瞭營門前。
這些籠柵,皆也是蕭和前幾日令軍中木匠打造。
當時不光是他,劉備等君臣皆也不明白,蕭和忽然打造這些籠柵有何用意。
當時蕭和隻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直到此刻鄧艾才明白,這些籠柵乃是為瞭佈火牛陣時,控制火牛沖擊方向而用。
八百籠柵中,此時已關瞭八百頭牛。
牛的牛角之上,皆是綁有兩柄環首刀,牛尾之上都裹滿沾瞭火油的佈帛。
牛的眼睛,也按照蕭和的吩咐,全部用佈條蒙住。
這便是火牛陣。
當年五國伐齊,齊國幾近滅亡,令剩的名將田單,以火牛陣大破瞭燕軍,方能一戰扭轉乾坤,完成瞭復國的壯舉。
若卻月陣乃防禦力最強之陣,則火牛陣便為攻擊力最強之陣!
前番得到楊修的密信後,劉備與眾人議定,要趁著曹操臥病不起之際,盡起全軍攻打彭城。
當時蕭和便感覺不太對勁,卻又想不出不對勁在哪裡,便沒有理由反對強攻彭城。
事後他仔細一想,便擔心曹操會仗著騎兵優勢,趁他大營空虛發動突襲。
於是才有瞭那道令牛車運送糧草的命令,隻為防個萬一。
畢竟隻有火牛陣,才有在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擊破數萬敵騎來犯的威力。
不過這火牛陣也不能亂擺,其中還是有竅門的。
牛乃畜生,誰敢保證它就會聽你號令,隻向著敵騎沖去?
要是這些畜生受瞭驚,反沖向瞭自己怎麼辦?
若是他們看到前方鐵騎滾滾,被嚇到倒沖回來又怎麼辦?
故而蕭和才要提前打造籠柵,為的就是將牛關於籠中,隻消放開一面就能確保火牛沖向敵方。
給牛蒙上眼前,則是令它們看不到前方千軍萬馬之勢,確保它們不會因為恐懼,掉頭反沖向瞭大營。
萬事俱備,隻差這臨戰一擊瞭。
營外,兩萬五千敵騎,已沖近瞭五十步。
卑衍所統的五千遼東精馬,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邊,如五千猙獰的野獸般嘶吼向前。
時機已到。
鄧艾長劍一揚,大喝一聲:
“聽我號令,即刻點火!”
令旗搖動,士卒們迅速高舉火把,將牛尾上裹著的佈帛點燃。
浸過火油的佈帛立時熊熊燒起,將籠中老黃牛們燒到痛苦嘶吼。
吃痛的牛兒們,拼瞭命的亂蹬,牛頭瘋瞭一般不停向著籠門撞擊。
鄧艾長劍劃下,再喝一聲:
“開門,放牛!”
籠柵左右的士卒,即刻將前方的柵門打開。
失去瞭約束的八百頭火牛,四蹄猛蹬而上,如出膛的巨型炮彈,向著迎面方向的敵騎奔撞而去。
前方。
卑衍和他的五千遼東鐵騎,還正猙獰興奮,做著踏破楚營後,將堆積如山的錢糧盡為所有的美夢。
突然。
前方火焰驟起。
八百餘頭拖著火焰的瘋牛,突然間從楚營中沖瞭出來,天崩地裂般朝著他們撲來。
“牛?”
“楚營中,怎會突然沖出這麼多牛?”
“楚軍這是什麼戰法?”
卑衍臉色駭然大變,瞬息間如若見鬼一般。
五千遼東騎兵,無不神色驚變,紛紛放慢瞭馬速。
隻是戰馬速度已提升到極限,這樣近的距離,已根本來不及做出任反應。
卑衍和他的騎兵,隻能眼眸爆睜,以驚懼的目光,看著八百隻火牛,朝著自己撞輾而至。
跟隨在後的魏軍騎兵,同樣是神色大變,一片驚悚錯愕。
“魏公,那…那是什麼東西?”
天不怕地不怕的許褚,亦是驚到臉形扭曲,刀指著前方顫聲驚問。
曹操臉上的志在必得之色,此刻也已為驚疑震駭取代,嘴巴大張,眼神更是匪夷所思。
下一瞬。
曹操驀然驚醒,脫口一聲驚呼:
“火牛陣?大耳賊竟使出瞭火牛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