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鐘離佑所托,阿姣親自在黑冷光的靈位前替他二人上瞭柱香:“黑堂主,你安心走吧!白堂主不僅成功脫離瞭苦海,還找到瞭一個可以保護她一生一世的人。”
為黑冷光上完香後,準備撞柱自盡的阿姣忽然用餘光瞥見瞭婁勝豪與姬彩稻,忙轉身下跪向他行禮:“帝尊萬安!”
婁勝豪伸手捏住瞭她的下巴:“你是玄穹堂的阿姣吧。”
當他的手觸摸到阿姣的肌膚時,一股涼意瞬間傳遍瞭阿姣全身的經脈。如果不是親身體會,阿姣絕對不會相信,這世上竟有一雙這樣冰冷透骨的手,她甚至產生瞭懷疑:這真的是人手嗎?
盡管已經做好瞭自盡的打算,阿姣卻還是怕的要命,顫顫巍巍的點瞭個頭:“……回帝尊的話,屬下正是阿姣。”
“起來吧。”說著,婁勝豪很自然的松開瞭手。
阿姣起身退到一旁後,婁勝豪也為黑冷光上瞭柱香。從頭到尾,他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就連與他接觸最多的姬彩稻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悲傷。
婁勝豪就那麼目不轉睛的盯著黑冷光的牌位,直至半柱香燃盡,他才將頭轉向阿姣:“藥,你可是送到瞭?”
“……什、什麼藥?”阿姣一臉的驚愕,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沖擊瞭她的大腦。幾乎是下意識,她慌忙跪到瞭地上,有種做壞事被拆穿的感覺。
這一刻,她心中更多的還是後悔,偷偷為白羽仙送藥是她心甘情願的。她隻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去撞柱子,如今落到魔帝手上指定要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婁勝豪向姬彩稻使瞭一個眼神,姬彩稻即刻將她從地上扶瞭起來:“阿姣姑娘莫要害怕,你偷偷為白堂主送藥之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瞭。”
阿姣這才膽顫心驚的點瞭點頭:“是的,相信白堂主的傷勢很快就會痊愈。”
忽然間,婁勝豪朝她瞥去一眼:“你知錯嗎?”
“噗通”一聲,阿姣再次跪在瞭婁勝豪腳邊,雙眼中滿是驚恐:“屬下知錯,求帝尊念在我忠於白堂主多年的份兒上,從寬賜死。”
婁勝豪復又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在何處?”
阿姣用極小的聲音回道:“屬下不該擅自離開幽冥宮去尋鐘離佑,更不該帶他去擎天柱見白堂主。屬下知道自己犯瞭教規,罪不可赦……”
越說越害怕,她的心已經沉到瞭谷底,早已對“活著”不抱任何希望瞭:“屬下這就去毒藤林領罰!”
“慢著!”婁勝豪忽然喊住瞭她:“誰給你那麼大的權利可以自己選擇刑罰瞭?再說瞭,你以為毒藤林是誰想去都可以去的嗎?
我的毒藤可是極具靈性的,不是什麼人都吃的。若是遇見一個不合它胃口的,它隻會慢慢將她的身體撕裂,然後丟棄到一旁被蒼蠅啃食。”
聽完這話,阿姣早已緊張的不成樣子。一想到自己的身體會被撕裂,嘴唇發白的她便渾身冒冷汗。
“屬下任憑帝尊責罰!”
說完這句話,阿姣的心早已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莫非這幽冥宮中還有比毒藤林更為殘忍的刑罰嗎?就算明知會死,她也希望可以死的不那麼痛苦。她多想告訴魔帝,她想死的有尊嚴一些,可是她不敢,更害怕會適得其反。
看瞭看旁邊的姬彩稻,婁勝豪似笑非笑的問道:“彩稻,你說阿姣犯下這麼大的錯我該則麼懲罰她好呢?要不,就由你來決定好瞭。”
阿姣驚恐的看著姬彩稻,她深知這姬彩稻素來與毒娘子交好。而毒娘子是幽冥宮中最善用毒施蠱的,那毒藤林中的毒藤以及沒有解藥的腐骨斷腸散均是由她替魔帝煉制出來的。
如今,婁勝豪竟然讓姬彩稻做主,恐怕她懲罰自己的方式要比那毒藤還要狠上許多倍。畢竟有句老話叫最毒婦人心,何況是跟魔帝跟久瞭的姬彩稻,耳濡目染隻怕存不得什麼好心眼。
這次,註定是要生不如死,阿姣慢慢閉上瞭眼準備等“死”。
姬彩稻看瞭看阿姣,又看瞭看魔帝才慎重的開口道:“像阿姣這等膽大妄為之人應該處以極刑才是!”
一切果然如阿姣所料,她暗暗下瞭決定,不管姬彩稻要喂她吃什麼毒藥,她都會在那之前咬舌自盡。
然而事情卻在下一刻發生瞭反轉,隻聽得姬彩稻輕聲說道:“但屬下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好像死瞭就能解脫瞭一樣。
那麼,賜她一死豈非正好如瞭她的意?我們就偏偏不叫她死,不給她解脫的機會,我們要永遠讓她活著。對於一心求死的人來說,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帝尊覺得這樣可好?”
“說得好!”魔帝滿意的拍瞭拍手掌:“就這樣懲罰她,讓她活著,不給她解脫的機會。”
姬彩稻忙向魔帝施瞭一禮:“帝尊英明!”
阿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沒有毒藥,沒有蠱毒,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刑罰,隻要“活著”。這也算懲罰?但魔帝既然發話瞭,那自己的責罰大抵就是“活著”瞭。
再三確認這一切都是事實後,阿姣原本緊張的情緒慢慢放松下來:“多謝帝尊,阿姣領罰!”
“從現在起,你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寸光陰,都是在接受本尊給你的懲罰!”說罷,婁勝豪徑直向弘義堂殿外走去:“彩稻,我們走。”
婁勝豪走後,阿姣苦笑瞭一聲:“或許這真的是這世上最殘酷的懲罰瞭,別人活著都是為瞭生存,我活著卻是為瞭受罰。從現在起,我將用盡餘生來完成帝尊給我的責罰。”
“彩稻,你願意陪我出去走走嗎?”離瞭弘義堂,魔帝忽然向姬彩稻問出瞭這句話。
雖然對此感到詫異,但慣會察言觀色的姬彩稻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明白人。她看得見婁勝豪的孤獨,她或許早該建議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隻是她從來不敢。
“不管帝尊想去哪裡,彩稻都願意追隨帝尊左右。”
魔帝極為難得沖她微微一笑:“所幸,我身邊還有一個你。”
停頓瞭一小會兒,婁勝豪才道:“從現在起,你我二人就是尋常員外傢的公子和小姐,咱們之間以兄妹相稱即可。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哥哥。”受寵若驚的姬彩稻使勁點瞭個頭,她的雙眼綻放著耀眼的神采。
“兄妹”二人各自換瞭一身顏色亮麗的衣裳便離開瞭幽冥宮,看上去當真是與普通人傢的兄妹無異。
“想不到這街上竟然如此熱鬧非凡,是個好地方。”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以及販賣各種各樣雜物的小販,婁勝豪忍不住稱贊起來。
“哥哥喜歡就好!”姬彩稻也是許久都沒有來過這樣熱鬧的大街瞭。她不時的摸摸這看看那,竟像個孩子般的充滿瞭好奇心。畢竟,這些尋常百姓傢的東西在幽冥宮是從來看不到的。
不多時,二人走到瞭一個賣泥人的小攤前,二人心照不宣的駐足於此。小販見有人來,忙笑嘻嘻舉起一個小泥人遞到瞭姬彩稻面前:“我這可是祖傳的手藝,小姑娘若是喜歡這泥人的話,就讓你的情郎送你一個!”
聞聽此話,羞紅瞭臉的姬彩稻一把推開瞭小販的手:“休要胡亂相稱,他是我哥哥,不是什麼情郎。”
有些尷尬的小販撓著頭解釋道:“今日是長桓三年一度的廟會,來此遊玩的大多是情侶……小人這才誤會瞭二位客官的關系,實屬無心之舉,還望您莫怪。”
“廟會?”姬彩稻對這個詞匯很是好奇,熱情的小販立刻向她說道起瞭廟會的來源與舉辦時間。
姬彩稻很是興奮的跳瞭一下:“想不到我們運氣這麼好,竟然趕上瞭三年一度的廟會。”
婁勝豪對此卻不以為意:“你喜歡的話就挑一個吧,不管是什麼身份,我都送你一個。”
得到瞭“聖旨”,姬彩稻忙俯下身去挑選泥人,隻是這每個泥人都那麼好看,她實在不知道選哪個好,很快便挑花瞭眼。
“老板,這個多少錢?”忽然,婁勝豪拿著自己選中的泥人向小販問道。
姬彩稻忙回過頭去看,婁勝豪手裡果真拿著一個泥人,隻是他手裡的泥人造型很是特別。隻能隱約的看出來是個人形,那鼻子和嘴巴全都歪歪扭扭的,連眼睛都是一大一小。
“這個……”小販很是為難的跺瞭下腳:“哎呦……這個是我傢的小侄女兒隨手捏的玩兒的,肯定是她趁我不註意的時候偷偷放在這裡的。我做生意靠的就是童叟無欺,這麼醜的泥人我怎麼能賣給客人呢,您還是挑一個好看些的吧!”
“不,我們就要這個!”姬彩稻慌忙從婁勝豪手中接過那個小泥人:“哥哥,我真的隻想要這個,我也隻喜歡這個!”
今天是姬彩稻一生中最為不尋常的一天,是她可以拿來回憶一輩子的。如此特別的日子,當然要帶一件特別之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