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勝豪向來自視甚高,他堂堂幽冥宮帝尊的身份是不會去沾染蔣連君這種人的,派遣被他瞧不起的孫書言去做這種事最合適不過瞭。
當他將心中所想告知阿姣時,阿姣立時露出瞭擔憂的神色:“此方法雖好,可您既然有心利用蔣連君來對付雲秋夢,為何不直接將這件事告知孫堂主呢?
若是孫堂主與其勾結該當如何是好?屬下擔心他們對付完雲秋夢以後,下一個遭受算計的就是您啊!”
“區區兩隻喪傢之犬,也能算計到我?我可不認為他們有能耐和本錢算計到我。至於孫書言,他在弘義堂韜光養晦這麼久,我正好借機看看他的野心與本事。
我不瞭解他,以後怎麼對付他呢?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就算他真要與蔣連君聯手,我也絲毫不懼,引火上身這種名聲還栽不到我頭上。”
除瞭和顧懷彥在一起時,任何時候的魔帝都是自負滿滿,能被他瞧上眼的人是少之又少。
生活背景與階級都和他有著天差地別的阿姣卻並不這樣認為:“難道帝尊沒有聽說過‘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句話嗎?小心駛得萬年船……
單獨一個蔣連君自然不值得帝尊為其費神耗力,可萬一他真與孫堂主聯起手來……隻怕不好辦。”
盯著阿姣細細看瞭半晌,婁勝豪麻利的用手捏住瞭她的下巴:“你今日為何如此反常?莫不是孫書言背著我練瞭什麼蓋世神功?否則你何苦那麼怕他。”
“帝尊多慮瞭,屬下怕的不是孫堂主,而是蔣連君!”阿姣忙不迭的解釋道。
緩緩將手背到身後,婁勝豪不禁發出瞭一聲嗤笑:“蔣連君?那等亡命之徒,你怕他做甚?真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此時,阿姣的狀態已經接近抓狂的,她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攥住瞭婁勝豪的衣袖,雙眉緊蹙:“帝尊是否還記得蔣連賦是如何死的?又是否記得蔣昆是如何死的?他們二人可是蔣連君的父兄,他能不報仇雪恨嗎?”
“那你……想不想為阿俏報仇雪恨呢?”婁勝豪淡淡的問道。
提及已經故去的妹妹,阿嬌的淚眼早已不受控制汩汩而流:“阿俏之死是我這輩子無法逾越的傷痛,我自然想為她報仇雪恨……可我知道蔣連君暫時還不能死,因為帝尊不允許他死。”
她的悲傷實在於心中封鎖太久瞭,就像是裝滿酒的酒缸一樣,當你蓋上蓋子將其完全封閉後,你聞不到酒香自然不會醉。
可若是有人不小心將缸底敲破瞭一個洞,用不著打開蓋子,酒香就再也抑制不住瞭,就算你不醉在其中也不可能置身之外當做什麼都沒聞到。
難得有個機會可以發泄,她哪裡肯錯過。掩面哭泣瞭一會兒,阿姣才在婁勝豪的許可下悄然蹲到瞭地上。
一直等到她情緒逐漸好轉,婁勝豪才望著遠處的天空開口道:“既然你也想為妹妹報仇,不妨尾隨孫書言同去。”
認真思索瞭片刻,阿姣還是搖瞭搖頭,嘆瞭口氣道:“我再怎麼恨透瞭蔣連君……也不會親手殺瞭他的。”
“這是為何?”婁勝豪饒有興致的問道。
伸手拭去眼角殘留的一抹淚珠後,阿姣才起身走到瞭婁勝豪身前:“既然帝尊相問,阿姣便不再隱瞞瞭。怕是沒人知道,因為黑堂主曾經在燒死蔣連賦與剿滅蔣傢堡這兩件事後,在他的弘義堂中懺悔瞭許久……
我親耳聽到他說他本心並不想害人,可他是帝尊的堂主,註定瞭要一生一世服從於你和幽冥宮。你於他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所以為瞭報效之恩……他願意做任何有違本心之事。
黑堂主在世時待我與妹妹皆如兄長一般,既然他覺得剿滅蔣傢堡是錯,那我便饒瞭蔣連君一命!縱使我知道自己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個本事殺死他,但依舊是我放過瞭他!”
婁勝豪的臉上依舊雲淡風輕,毫無波瀾,雙手手心卻冒出瞭細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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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沉浸在悲痛中的阿姣絲毫沒有主意到那些細微末節,僅僅知道自己並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任何悔意。
猶豫瞭許久,幾乎快要將下嘴唇磨破的阿姣才壯著膽子問道:“雖然我替黑堂主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和心痛,但我知道帝尊原本不想殺他,所以我對你沒有半分記恨。
可我真的很想問一問,替黑堂主問一問……這麼長時間過去瞭,你到底有沒有後悔過?”
“放肆!”
甩下一聲嚴厲至極的低吼後,婁勝豪扭頭便消失於阿姣的視線中,最終……他還是沒有將“後悔”二字當做回答說出口。
可是不說不代表沒有。
回無極殿的路上,婁勝豪極為難得的將“失魂落魄”這四個字展現瞭一次,口中不住呢喃道:“如此說來,冷光終究還是完完全全的死在瞭我的手上……很久之前,當我派他去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死便已經死瞭罷!
活著,隻是為瞭報答我當年的救命之恩。就算我沒有錯手將他殺死,他餘下的人生和死瞭也沒有什麼區別。留在我身邊的,也僅僅是一副供我驅使的木偶而已。”
被他遺留在原地的阿姣始終沒有離開,因為她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為什麼婁勝豪可以一而再而三的視那些生命於無物。
“錦塵帝姬之死你不曾後悔,黑堂主之死你也不曾後悔……即是如此,你為何又屢次三番的去拜謁黑堂主呢?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否,我終其一生都無法瞭解真正的你……那個躲在面具後面的你。”
對於阿姣而言,此刻最重要的莫過於蔣連君與孫書言瞭。
一旦孫書言要拉攏蔣連君來對付婁勝豪,阿姣便再也不會將他視作堂主瞭,至少不會像從前那樣精心細致。
而那個逼迫阿俏跳崖的蔣連君,阿姣心裡是很矛盾的……既希望他能夠繼續活躍在這萬丈紅塵來彌補黑冷光心中的悔意,也盼望著他有朝一日能橫屍荒野。
迫於雲秋夢如今的勢力,蔣連君從始至終都未踏進過傢門半步,隻是偶爾會悄悄溜到附近打聽一下蔣傢堡現如今的情況。
從前熱鬧非凡的蔣傢堡,如今僅有蔣連戟、黃管傢和兩名婢女在。
對於蔣連戟來說,與從前相較,眼前的日子雖然冷冷清清,但至少這是在自己傢裡,沒有寄人籬下的疏離感。
傢裡其餘三人幾乎是習慣性的勸解她不要沉浸在過去中無法自拔,從前的好與壞都已是過眼雲煙,人是要向前看的。
其中一名年紀稍漲些的小丫鬟,曾提出替蔣連戟物色丈夫的請求:“三小姐,咱們傢裡不能沒有頂梁柱呀!你不妨招個才德兼備的上門女婿。這樣一來,咱們既不用擔心會被旁人欺負,往後的日子也不會這麼消極怠慢。”
原本,蔣連戟因為心中牽掛阮志南是說什麼也不肯同意此事的,但看著年邁的黃管傢以及蕭條的蔣傢大院,她終究還是松瞭口。
可無論媒婆給她介紹多少優秀的青年才俊,她的眉頭都未曾舒展過半分……到底,還是心中那個人難以放下呀!
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阮志南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絕情,更不會一點兒不關心在乎她。
天真的蔣連戟當真還以為能夠靠著祖上遺留的財產衣食無憂的過完一輩子,卻不知蔣傢堡的財富早就被蔣連君敗光瞭,唯一值錢的東西就隻有那張地契瞭,根本就沒有銀兩供養這四張嘴。
從蔣連戟回到蔣傢堡那天開始,主仆四人所有的開銷幾乎都是阮、雲二人一力承擔的。他們偷偷派人將銀錢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偷偷塞給黃管傢,並囑咐他不許向任何人提及,尤其是三小姐。
除此之外,阮雲二人還加派瞭幾名高手日夜在此輪番巡邏,一是為瞭保護蔣連戟的安危,二是為瞭守株待兔。
“隻要蔣連君敢現身,殺無赦!”這是雲秋夢下的一條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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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還要源於她和程飲涅的一次對話,也就是程免免動身回無眠之城的那一天。
送別程免免回停雲臺的途中,雲秋夢表示願意一生一世照顧程飲涅,並希望程免免能夠常常來此看望他們兄妹二人。
程飲涅搖瞭搖頭,笑道:“我不會一輩子留在長桓被你照顧的,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你的唯一,更不是你的所有。
何況,無眠之城才是我的傢……人吶,不管在外面過著多好的日子,也永遠無法舍棄那個為你遮風擋雨的傢。”
目視著程免免離去的方向,雲秋夢似懂非懂的點瞭下頭:“如此說來,哥哥對無眠之城的感情確實很深。”
“因為那是我的傢,傢中有我牽掛的人,有一份讓我永遠也抹不去的回憶和思念……這世上哪一個淪落天涯的遊子會不想傢呢?”
說這話時,程飲涅滿腦子都是雲乃霆的身影。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的一生中,隻有雲乃霆帶給他的快樂最多,也最純粹。
隻要一想到雲乃霆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朝東陵中,他的胸口便隱隱作痛。
他們是過命之交,是榮辱與共的兄弟……縱使暫時的天人永隔,也無法阻斷程飲涅對他的思念與執著,所以他是一定要回到無眠之城去的。
整段對話,雲秋夢記憶最深的便隻有兩句:人吶,不管在外面過著多好的日子,也永遠無法舍棄那個為你遮風擋雨的傢。這世上哪一個淪落天涯的遊子會不想傢呢?
若非雲傢堡已經毀於一場烈火中,若非雲樹與汪漫已經身歸黃土,怕是雲秋夢也不會心甘情願留在烈焰門做這勞什子的掌門與盟主。
故此,她斷定殺人逃逸的蔣連君在外指定過不上什麼好日子,絕對比一般的人更想回傢,何況傢中還有與他血脈相連的妹妹。
事實證明,雲秋夢所想是對的。身負命債在外漂泊的每一天都極其難熬,有時就連一日三餐的溫飽都成問題。
他也很想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哪怕賺的再少都無所謂,吃糠咽菜也比乞討偷竊要好的多。
奈何他從小所過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他既不能去碼頭做苦力,文化修養一般的他也不能教書育人。
勉強有幾處他能去的地方,他又不敢去。一旦被別人認出來他的身份,那便是死路一條,餓死街頭也比被別人殺死強。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管是清晨的朝陽還是黃昏的晚霞,都是可怕恐懼的。因為他每天都處在擔驚受怕與食不果腹中,有時候等到兩三天才能混到一個饅頭吃。
對未來沒有指望的人,是不敢盼望天亮的。
得知蔣連戟回傢的消息後,是蔣連君近期最為開心的一天。他很想回傢與她兄妹團圓,但是他不敢。
聰明如他,自然不難想到雲秋夢會借機派人潛伏於蔣傢堡門口,隻等他上門來一個甕中捉鱉。所以,他隻有在夜深人靜之際才會穿著一身早已破爛不堪的夜行衣,小心翼翼的在傢門口附近溜達。
有時候,一聲簡單的貓叫都能將草木皆兵的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他的謹慎雖然沒有被雲秋夢派去的人發現身份,卻被婁勝豪的眼線發現瞭行蹤,並摸清瞭他的習慣。
婁勝豪辦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既然雲秋夢是他一統武林的最大障礙,他自然要摸清這個對手的底細。
稍稍用些功夫便得知瞭她與蔣連君之間的宿仇,正好幽冥宮與他也有一些牽扯。
既然雙手都和自己過不去,那邊先讓他們兩虎相爭一番,自己也好漁翁得利。可是蔣連君實在太過膽小怕事瞭,哪裡敢向雲秋夢出手?
沒辦法,婁勝豪隻能再次去借孫書言的手鼓動蔣連君主動迎戰雲秋夢瞭。反正不管他們哪一方死瞭,對自己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