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分歧

作者:七夕是大頭喵 字數:3884

岑硯一說,莊冬卿就有點緊張。

岑硯似乎看出來瞭,轉而道:“不是要吃宵夜嗎,先用吧,免得再晚瞭積食。”

“哦哦。”

等一碗帶大骨頭的湯被端出來後,莊冬卿瞬間轉移瞭註意力。

好香好香好香。

不愧是熬瞭一整天的。

還是砂鍋燉的!

莊冬卿吃他的棒子骨!

吸溜吸溜。

骨髓的味道,好懷念,好好吃哦。

吸溜吸溜吸溜。

岑硯拒絕骨頭臟手,隻端過瞭小半碗湯,嘗瞭口,覺得也就那樣,一放下,便見莊冬卿整個都要埋到碗裡去瞭。

岑硯:“……”

岑硯轉頭問柳七,“他多大來著?”

柳七:“還有一年多及冠。”

也就是十八歲半左右。

岑硯遲疑:“還在,長身體?”

柳七:“趙爺說莊少爺底子不好,養一養,應該還能長一長的。”

那就是之前耽誤瞭。

想到第一次見莊冬卿的時候,衣袍下的情形,還是偏瘦的。

用瞭襻膊將寬大的袖子收起,莊冬卿手腕連同小臂都露出在外,岑硯目光定瞭定,指骨明顯,手背上沒什麼肉,皮膚卻細膩,在月光和燭火下,如玉一樣折射著溫潤光澤,等視線掃到手肘,再順著上臂被衣袖遮擋,岑硯不動聲色垂瞭垂眼睫,端起湯喝瞭口。

腦海中卻無端浮起瞭諸多細節,那肌理的觸感,灼熱的呼吸,還有帶淚的雙眼……

莊冬卿吃得格外香,岑硯默默喝湯,一時間庭院寂靜,隻餘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宵夜不能吃多,但還是吃飽瞭。

莊冬卿打瞭個飽嗝兒,任由六福細致地給他擦手。

連臉都被熱巾子舒適地擦過,莊冬卿才同岑硯進瞭主屋。

並肩而行的時候隱約聞到一些香味,若有似無的,並不明顯,但很是好聞。

進瞭室內,封閉的環境,莊冬卿才肯定,確實是岑硯身上傳出來,大抵是很名貴的衣物熏香,這個時代的人都愛用。

等坐好,隻剩兩個人瞭,莊冬卿惴惴道:“王爺您說吧。”

岑硯倒是平靜,“本來該你入府的時候問的,不過現在也不晚。”

當時連莊冬卿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這些問瞭,也沒什麼意義。

也不多解釋,岑硯徑直道:“趙爺說壬族男子,同男子生的,多半也是兒子。”

莊冬卿點頭,他懷的這個確實是男孩,書裡寫的。

岑硯:“那他若是出生,就是王府的庶長子。”

莊冬卿點頭。

岑硯看向莊冬卿,目光平靜,“你對此無有異議?”

“什、什麼異議?”

“他庶長子的身份?”

哦,這個。

莊冬卿點頭,“自然的。”

他與岑硯目前的關系,距離書裡七彎八繞的劇情,不能說全然不同,隻能說毫不相幹,他當然沒有想過當岑硯的正妃,哪怕這個世界男妻其實挺常見的……

眨瞭眨眼,莊冬卿好像知道岑硯要問什麼瞭。

“那你……”

深吸一口氣,莊冬卿同時道:“不然我先說吧。”

剛來找岑硯的時候,他是不敢這樣冒失的,但是接觸瞭一段時間,他又覺得,岑硯也沒有那麼可怕。

是有點喜怒不定,他也總是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思,但,岑硯並不愛亂發火。

至少住瞭這麼些日子,他沒見岑硯打罵過仆傭,也沒有聽聞過此類閑言。

莊冬卿主動道:“你是想問我對他的打算對吧?我想過的。”

“我、我先說吧。”

嘀咕,“也不用麻煩你再試探瞭。”

雖然沒有擺在明面上,但莊冬卿還是能感覺到,岑硯落在他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打量。

話落,岑硯揚瞭揚眉,莊冬卿故作鎮定拿起杯子,避開對視。

指節敲瞭敲桌面,耳邊聲音玩味道,“行,你先說。”

莊冬卿一口水喝下去,順瞭順氣。

古代看重子嗣傳承,同時身份區別也細,嫡庶長幼各不相同,換一個名頭,可能待遇就會有一重變化,岑硯是現今大盛僅剩的一個異姓王,他的長子是個什麼概念,莊冬卿知道的。

所以,在與自己沒有半點感情的前提下,岑硯會給這個孩子何種身份,認不認,怎麼認,莊冬卿也都是一一想過的。

“那,我就說瞭。”

喉頭滾瞭滾,莊冬卿道:“如果你認他,那他就是你的庶長子,唔,我知道庶子比嫡子年長會有些麻煩,但,既然都有瞭,這個我也沒法改變,隻能對不起你以後的王妃瞭。”

最後一句自覺有些過分,說得飛快。

“如果你想栽培他,那就按你的來;如果你不想,我會從小好好教導他,不讓他對爵位有任何妄念的。”

岑硯眼眉微動,視線交錯,抬瞭抬下巴,示意莊冬卿繼續。

莊冬卿:“如果你不認他,不將他記入族譜,他以後跟著我,也是可以的。”

岑硯訝異。

“不記入族譜就沒有爵位的紛爭,從根子上斷瞭他的念頭,也挺好的。”

“但不記入族譜,也還是看你承不承認他是你的孩子,畢竟血緣關系就是沒有道理,很難斬斷的,你願意認,那他跟著我,我們商議著看怎麼養大他。”

“你要是不願意認,那更簡單,你就當沒有這個孩子,給我的東西還是照常,我會好好養大他的。”

岑硯:“給你什麼東西?”

“產業。”莊冬卿掰手指道,“我是舉人身份,貴籍,按理可以擁有千戶田地與一定數量的奴仆,一定量的田產和鋪面交給我,我是能持有的。”

“你當打發我也好,當打發這個孩子也好,現實就是,我需要一定的資產維持生計。”

“田產不用多給,我不太會管理,給我一些你在上京的鋪面吧,收益能維持莊傢那種程度的開銷,日子就算過得不錯瞭。”

“對瞭,給我之前,你恐怕還需要撥兩個人,教我和六福看賬管理,授我以漁,不然以後我要是被糊弄瞭,這些產業也維持不住的。”

岑硯:“……”

想得還挺清。

岑硯捋瞭捋,“先不說孩子,你在我這兒的想要的,就這些東西?”

莊冬卿點頭,“我得過活吧。”

想瞭想,又補充,“我也不想讓孩子的生活太差,如果你不認,總不能讓他跟著我吃苦,唔,這些對定西王府也是九牛一毛,你,沒理由不給吧……”

說到最後,話是肯定的,但那語氣卻又帶上瞭些許疑慮,聽著並不十分篤定。

岑硯:“……”

岑硯捏瞭捏額角,“先不論那些,你不想留在定西王府?”

莊冬卿也莫名,“我為什麼要留在王府?”

岑硯隻靜靜看著莊冬卿。

雖然沒有說話,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莊冬卿:“……呃,你是覺得我要為這個孩子留下?”

岑硯面無表情,“上族譜總是得有個身份,就算是庶子……”頓瞭頓,還是透露道,“側妃生的也是庶子,且也是需要上書請封的。”

“啊?!”

莊冬卿的驚訝不似作偽。

岑硯臉色沉瞭下去。

莊冬卿混亂:“可、可我……”

支吾須臾,竟是被岑硯平靜地接話道,“可你並不打算留在王府,擁有一個身份,養大這個孩子。”

總結得很對,但正確得莊冬卿毛骨悚然的。

腦子飛速轉動,但仍舊一片空白。

但是岑硯的意思,莊冬卿回過味兒來瞭,結合著古代的情況,岑硯要是對他們負責,那就是兩個,孩子會有身份,他也有。

放這個時代,確實是很負責的做法,畢竟女子無法舉業,但關鍵,他不是女子啊。

莊冬卿嘴唇囁嚅,惶惶看著岑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岑硯:“還是說你不是這個意思?”

“不不,我,我……”莊冬卿趕緊否認。

“你什麼?”

步步緊逼,莊冬卿艱難地推諉道:“我們,又不是兩情相悅,就沒必要……”

沒必要硬要綁在一起瞭吧。

還側妃,達咩!

岑硯心情復雜:“說到底,你不願意為瞭他入府?”

莊冬卿左支右絀:“沒必要吧,我已經接受瞭他,也會生下他,但是……”

“但是?”

寸步不讓的,看來是勢必要一個準話瞭。

莊冬卿崩潰,眼睛一閉,豁出去瞭:“但是我沒必要為瞭他,犧牲一輩子吧?我,我也是個人啊。”

“我……以後還有自己的人生。”

“再說我要是不快樂,他看我一天天苦著個臉,也很難健康快樂啊。”

岑硯瞳孔驟縮。

話落,室內隻餘長久的靜默。

莊冬卿白日說不想當官,岑硯隻想著,不當官,入府當勛貴,自是更好的前路。

未曾想,這話竟隻是字面意思。

眼前的人不想當官,也不想人憑子貴。

岑硯驀的嗤笑一聲。

笑得莊冬卿心驚。

他是不是傷瞭岑硯的自尊?

畢竟放在古代,對方要給他個身份,他不要,像是他不識好歹一般。

岑硯閉目:“你說得對。”

聲音很輕,卻難掩疲憊。

莊冬卿心裡發毛,“哪,哪句?”

“你不快活,他也不會好過的。”

哦,這句確實是教育裡的至理名言。

岑硯扶額。

屋子裡又安靜瞭下來。

這次沉默持續瞭太久,莊冬卿的心顫瞭又顫,抖瞭又抖。

終於耐不住,硬著頭皮道:“王爺您,是不是還有話問我?”

別不吭聲,很嚇人的啊!

岑硯倒是答瞭,話語生硬道:“現在沒瞭。”

他是佈好瞭棋盤,但奈何莊冬卿直接把桌子都給掀瞭!

“……”

莊冬卿磕巴:“那,我這個……”

岑硯:“我回去考慮。”

“那孩子……”

“一並。”

莊冬卿奇怪,“這麼久都沒有想好嗎?”

他的事也就算瞭,孩子是從一開始雙方就知道的。

岑硯睜眼看向他,一雙淺眸,面無表情,看得莊冬卿後背生汗。

一個字一個字道,“是挺久瞭,不然我們換換,你替我去大理寺當差,我在府裡賞花喝茶,好好想想如何?”

“……”

哦,岑硯之前都在忙莊傢的事,忙舞弊案,整宿整宿地熬著呢。

莊冬卿啞巴瞭,他不說話,岑硯也不理他,再度閉目靜坐。

等心緒平復,岑硯起身,“沒有要說的瞭吧?”

他一提,莊冬卿還真想起一件正經的:“對瞭,廢太子,他……被幽禁就完瞭嗎?”

“聖上現在是這個意思。”

“那,就不會賜死?”

說的聲音極小,也意識到不太妥當,但沒辦法,必須得問。

岑硯深看莊冬卿一眼,還是答瞭:“李成是聖上親手養大的,哪怕廢瞭,父子情分還是在的,除非他逼宮謀逆,否則聖上不會如此待他的。”

李成便是廢太子。

岑硯走瞭。

留下腦子發懵的莊冬卿。

書裡廢太子是被賜死瞭的,所以,按岑硯這個說法,後面還有謀逆?

這個事兒怎麼還沒完瞭?

難道上京還會發生兵變?!

腦子裡念著,晚上便沒睡太踏實,到瞭半夜覺得難受,六福伸手一摸莊冬卿額頭,感覺有些燙,趕緊點瞭燈燭查看。

莊冬卿在燈下見自己皮膚有些發紅,很是像過敏的模樣。

他腦子第一時間想到瞭岑硯身上的熏香……

六福起身去找瞭趙爺,將莊冬卿的原話復述瞭一遍,說到熏香時,趙爺驚詫地瞧瞭他一眼。

怕被下毒,岑硯身上可是從不熏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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