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大一塊牛皮糖裹著,甜是真的甜,粘也是真的粘。鳳懷月掙紮半天也沒能掙開,反倒被對方壓在床上,衣衫松散,露出大半雪白脊背。司危又低頭去啃咬那根細細的脊骨,鳳懷月又癢又疼,四肢並用往外爬,扯著嗓子叫:“我還沒沐浴!”
司危:“泡溫泉。”
鳳懷月:“……好好好,泡溫泉。”
溫泉就就在彭府花園的一處結界間。鳳懷月站在水裡,緊急道:“給我件浴——”
司危頂著他,將剩餘的話全部截斷在唇舌間。
清白看起來是沒法繼續清白瞭,但就這麼立刻開始不清白,鳳懷月又實在邁不過心裡那道坎,不過好在他三百年前就懶得很,走路不想抬腳時,總有司危幫忙抬。
“啊啊啊等一下!”
“不等。”
然後就真的一刻都沒有等。
溫泉微燙,白霧蒸騰。鳳懷月欲哭無淚,他胡亂扒住池壁,將臉死死埋進臂彎,濕透的墨發貼在背上,偶爾又垂落在激蕩的水花中,再跟隨司危的動作,晃出一片曖昧的影子。
“分手!”
“接著哭。”
鳳懷月在倒黴透頂的三百年間,沒哭過一次,攢下來的眼淚,全部用在瞭這一晚。後半段時,他躺在溫泉邊那柔軟的毛皮上,看著頭頂上方那晃成一片虛幻的影子,先是連打帶踢,後來沒力氣瞭,人也有些懵,就又改成嗚嗚咽咽地控訴,簡直傷感得要死。
但也不是完全不快樂。
夢境綿延至現實,現實又綿延回夢境,一個腦子不好用的人,就這麼被折騰得更加暈頭轉向。溫泉水燙得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嗓子也疼得說不出一句話,司危及時捏住他的下頜,喂來幾口清涼的水。鳳懷月咕嘟咕嘟地咽下去,趴在他肩頭接著有氣無力地罵人,罵累之後,又繼續貼著他的嘴要水喝,舌尖涼涼的,像是一條小而軟的蛇。
這一夜過得實在荒糜,第二天下午,鳳懷月腰酸背痛地坐在床上,扯起東西亂丟。
司危熟練躲過,端著杯子坐在床邊:“喝水。”
鳳懷月抱著被子,不喝!
司危問:“說說看,你在氣什麼?”
鳳懷月覺得你這個問題真是豈有此理,我在氣什麼,這難道還要問?
司危撇嘴:“能睡我,怎麼想都應當是一筆劃算買賣。”
鳳懷月一巴掌呼過去:“胡說,沒有人想睡你!”
第65章
硬要睡,也不是不能睡,但白天的時候,自己分明還站在三千市裡感慨世事無常,清心寡欲得很,好似一位道學大拿,怎麼晚上就能立刻那般荒糜不堪!鳳懷月控訴:“你這人做事為什麼一點起承轉合都沒有?”
司危皺眉,這種事要什麼起承轉合。先前不做,是因為你身體虛弱,而現在神魂既已歸位,精神也養回來許多,那怎麼還要我等?
鳳懷月胸悶至極,你自己聽聽這像話嗎?我的身體雖然已經養瞭回來,但我的精神世界依然很殘缺啊,還以為這種事至少得等個三年五年,大傢相熟之後。
“太久瞭。”司危將他的頭發整理好,又湊近親瞭親,“況且昨晚你也沒拒絕。”
鳳懷月義正詞嚴:“誰說的,我拒瞭。”
司危:“嗚嗚嗚嗚不要瞭。”
鳳懷月:“不要學我!”
但拒與不拒,反正都已經睡瞭,而睡瞻明仙主這件事,肯定是算不上吃虧的,鳳懷月這麼說服瞭一下自己,而後便長籲短嘆地接受瞭現實。晚些時候,他單手撐著腦袋靠在書房桌上,道:“真是豈有此理。”
餘回緊急制止,可以瞭,不需要告訴我太多細節!
鳳懷月驚奇:“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三百年前的我還會告訴你細節?”
往事苦不堪言,餘回按住他的肩膀,是的,你會。
鳳懷月眼底充滿同情:“那你以前真的很不容易。”說完又及時安撫對方:“但現在不會瞭,現在我已經長出瞭一點良心,況且我也記不清昨晚發生的事,那溫泉實在是太燙瞭,岸邊鋪的石子也不太平整,坐上去的時候,硌得我屁股痛。”
餘回:“……”
新長出的良心不好說具體在哪裡,反正肯定不在清江仙主這,因為他不僅要被迫聽故事,還要自掏腰包替彭府修葺溫泉,彭流聞訊之後十分莫名其妙,跑來問他好端端地忽然修什麼溫泉,是還嫌府中的事情不夠多嗎。餘回:“你真的想聽?”
彭流初時沒明白:“你這是什麼話,我既然都來問瞭,那當然……不想聽。”關鍵時刻,福至心靈,生疏瞭三百年的業務再度熟稔起來,連連拒絕,你千萬別說。
餘回加快語速:“阿鸞說他屁股疼。”
彭流禦劍逃竄。
對於這件事,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司危,於他而言,這好像真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尋常,搞得鳳懷月也開始懷疑人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小題大做,因為倘若硬要說想不起來就不能睡,那麼按照這個邏輯,想不起來同樣也就不能親,但現實顯然並非如此,思前想後,輾轉反側,於是將枕邊人搖醒,強迫對方陪自己一起失眠。
司危裹著倦意將人攬在懷中,低頭一點一點親他,親得鳳懷月沒瞭脾氣,將腦袋往他胸前一撞,也一起睡瞭。
……
陰海都風雨瀟瀟。
巨大的聲響自城中傳來,伴隨著陣陣古怪的喝彩聲,一條鮫人被滑輪高高吊瞭起來,她的頭發蜿蜒幹枯貼在側臉,裸露著的上身血痕斑斑,原本漂亮華麗的魚尾現如今也是鱗片倒翻,脫落大片,顯露出底下粉嫩的血肉。
“咬她!”
“咬!”
三頭野獸被牽瞭上來,狀如獒犬,卻生瞭一對猩紅獠牙,倒翻出上唇,上頭還掛著一些尚未來得及完全吞咽的骯臟肉絲。
海島四周,白浪翻湧,在看不明的海洋深處,大群鮫人正在聚集,其中有一部分攀上瞭巖石,他們舉目看向自己被捕獲的女王,從嗓子裡發出悲哀而又尖銳的鳴叫。聲音傳入城中,引得那些看客更加興奮,高聲喊著,要將滑輪上的鮫人升得更高,好讓海中的鮫人看得更清楚些。
獒獸伸出舌頭,貪婪舔舐著鮫人的腳底,利齒像刀子一般,劃出一道又一道新的血痕。於是鮫人王也發出瞭同樣刺耳的叫聲,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在命令海洋裡的族人不準靠近這座海島。
海島周圍有什麼,有數不清的陷阱與符咒,鮫人一族的美貌使得他們成為瞭黑市上最為搶手的商品,捕獵者馴養瞭大批水鬼,那些黑發黑唇的醜陋怪物橫沖直撞,這些年來,不知摧毀瞭多少海市與鮫村,也不知拖走瞭多少鮫人。
“五個玉幣買她,誰要?”莊傢大聲調侃。
圍觀者也跟著哈哈大笑,一把又一把的玉幣被拋向鮫人的身體,叮叮當當落在沾滿血的高臺上。莊傢隨手接住一把錢,命手下將鮫人解瞭下來,“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歸你瞭!”
“別,我可不要這臟東西。”
鮫人的魚尾被七手八腳地按住,她憤怒而又無聲地掙紮著,眼睜睜看著那隻獒獸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腥臭的氣息散開在空氣裡,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劇烈地咳嗽幹嘔。看客們卻激動更甚,紛紛往前去擠,此時忽然有人叫瞭一聲:“小都主來瞭!”
溟沉站在人群外,皺眉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回小都主,沒做什麼。”莊傢從高臺上下來,示意眾人讓開一條路,笑道,“閑來無事,帶大傢一起找點樂子,小都主可要一起來玩?”
溟沉看向人群中央的鮫人,她奄奄一息半趴著,全身都在流血,而鮮血的氣息又進一步刺激瞭獒獸,它們將鐵鏈拽得筆直,猛地發力往前撲去!牽引者猝不及防脫瞭手,眼看利齒就要穿透鮫人喉管,那三隻獒獸卻忽然“轟”一聲化為幻影,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連皮帶肉地消失在瞭呼嘯卷來的海風中。
“喂!”獒獸主人大驚失色,沖上去徒勞一抓,結果毛都沒撈回一根。
溟沉放下手,道:“放瞭她。”
眾人面面相覷,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要放誰。為這麼一隻快要死的鮫人得罪大人物,顯然不劃算,於是莊傢趕忙下令將她抬起來,使眼色道:“快丟回去!”
打手們手忙腳亂地拖起魚尾,胡亂將她丟進網兜裡,一路抬去瞭海邊。莊傢陪笑道:“小都主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漁市,快活樓中新進瞭一批好酒,可要送兩壇到塔中?”
“不必瞭。”溟沉轉身往回走,“以後聲音小些,太吵。”
於是所有看客就越發屏住瞭呼吸,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稍微松瞭口氣,又紛紛看向獒獸的主人,誰不知這是他豪擲萬金新購入的高階兇獸,就這麼被一把火化成瞭灰……噗。
“你笑什麼?”獒獸主人指著其中一人的鼻子罵。
“張老八,你是不是被人給騙瞭啊?”對方打趣,“三隻高階兇獸,怎麼可能如此不堪一擊?”
“騙個屁,它們啃起你爹來,連骨頭渣都不會剩。”獒獸主人氣急敗壞,罵罵咧咧地走瞭,其餘看客笑得更加大聲,他們當然知道那是最頂級的兇獸,但越頂級,就越值得幸災樂禍,反正虧錢的又不是自己。
期間,隻有一個少年問瞭一句:“那三隻獒獸是怎麼化的灰?”
現場並無人能給他回答,因為即便是距離最近的看客,也覺得自己隻是眨瞭一下眼睛,獒獸就沒得幹幹凈凈。
坊間早有風言風語,說都主此番讓小都主回來,是為瞭讓他將來對付那位瞻明仙主,現在看來,還真是有點意思。
高塔被巨浪沖得微微晃動,溟沉心中煩躁,抬手降下結界,霧氣似黑色巨蟒纏上塔身,帶著它重重往下一沉!
轟——
消停瞭。
守衛看得瞠目結舌,往後再進出小都主的房間,就連腳步都放輕瞭許多。
……
魯班城中。
司危咳瞭兩聲。
鳳懷月跨進門:“我就說,讓你多睡一點素覺。”現在好,虛瞭吧。
司危聽而不聞,順手在他屁股上拍瞭一把:“我聽說你早上去看船瞭?”
“嗯。”鳳懷月坐在桌上,“原來並不是一艘豪華大船。”
“那叫倉魚,是最適合駛向陰海都的船隻。”司危道,“此番修真界並不需要集結出海,而是各自有著不同的計劃與路線,所以不需要大船。”
鳳懷月對大船並沒有什麼執念,他隻是有些擔心司危的傷,雖然這個人眼下看起來荒淫得很,像是什麼都不耽誤,但那畢竟是陰海都。司危不屑道:“他並不是我的對手。”
鳳懷月把他的下巴稍微壓下來一點:“你都沒有見過他,怎麼就不是對手瞭,況且陰海都又不是隻有溟沉一個,說實話,你的傷到底要不要緊?”
司危道:“不要緊。”
鳳懷月覺得自己問瞭還不如不問,司危扯住他的臉,不悅道:“什麼叫不如不問,難不成非要我說一句要緊,你才高興?”
鳳懷月:“嗯。”
司危:“要緊。”
鳳懷月再度深刻理解瞭三百年前的自己為什麼熱愛扇巴掌,因為這真的很難不扇。
但是再擔心,已經定好的計劃也沒法往後推,時間很快就到瞭登船前一日。
彭循張開乾坤袋,硬是將的盧塞瞭進去。宋問警告他,既然要帶就看好,否則這玩意若是在船上掉出來,別說是一艘倉魚,就算是那能遮天蔽日的飛鳥,恐也要被生生壓得沉入海底。
“放心放心。”彭循系好帶子,“走吧,回去,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收拾。”
他生平頭一回出海,簡直恨不能將大半個彭府都裝進乾坤袋,相對來說,宋問的行李就要簡單許多,一張琴一把劍,還有一大袋子易容符——此番出海,勢必不太平,萬一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能以符咒一遮。
彭循感慨,你好在乎鳳公子,但是恕我直言,他看你我的眼神,真的就隻是一位親切的舅舅,上回撞見我挨罵,他還特意跑來安慰,給瞭我一袋玉幣,說往後倘若再被沒收零花錢,盡管去找他要。
宋問被“舅舅”兩個字打擊得不輕,隻恨自己剛才怎麼沒有及時聾瞭。
彭府內,鳳懷月也裝模作樣收拾瞭一下行李,但主要隻有兩樣,一是手套,二是女兒。他拎著小白來回晃悠,道:“往後給你撈魚吃。”
靈焰: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