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聽聞驚風 第50節

作者:語笑闌珊 字數:4453

司危卻笑出聲,他用掌心覆上戀人的身體,在耳邊道:“三百年前的你可沒這麼心軟,自己疼一分,就一定要撒潑打滾,讓我也陪著疼一分。”

鳳懷月用指背一點點擦去對方額上的汗,撇嘴道:“那你這混得還不如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我還得靠撒潑打滾,三百年後倒是連這個步驟都省瞭。原本隻需要一個人吃的苦,就這麼變成瞭兩個人。灼熱的補魂火被換成戀人掌心裡的溫度,雖然還是疼,但已經變成瞭能勉強忍住的疼。鳳懷月摟著司危的脖子,在他懷裡睡得昏沉,期間做瞭許許多多的夢,夢到瞭月川谷,也夢到瞭六合山。

夢到瞭星垂萬千的曠野,花海綿延,鋪在身下,像是最柔軟的墊子。粉白花莖被擠壓出汁液,司危舔瞭一點在他嘴裡,低笑:“自己嘗嘗。”

鳳懷月從頭紅到腳,也不知是因為不可言說的荒誕美夢,還是因為司危掌心裡的溫度。等他大汗淋漓地驚醒時,依舊身處靜室,司危正靠在他身邊昏睡,眉心擰著,看起來疲憊得很。

殘缺的魂魄已經被補全,與先前相比,體內氣息的確沉穩不少。鳳懷月用帕子替司危擦瞭擦汗,視線落在對方略顯幹燥的唇上,不可避免地再度想瞭剛剛那個放蕩的夢,於是手下一抖,將帕子一扔,宛如做瞭虧心事一般,迅速溜到旁邊抱膝去坐。

一連守瞭三天,司危才醒。他睜開眼睛,鳳懷月正溫情脈脈停留在他臉上的手,也就順理成章變成瞭一個巴掌,而後面不改色道:“快點起來,大傢都等急瞭。”

本來預計五天就能出關,結果生生被拖成十五天。靜室外的眾人都猜測或許是因為鳳懷月過於體虛,受不得補魂火的苦,所以拖慢瞭進程。沒曾想,最後等山門終於被打開時,被扶出來的人竟然是司危。

“喂喂。”餘回趕緊接住他,“你這又是在唱什麼苦情戲?”

司危看瞭一圈,沒見著壽桃與壽面,於是整個人往餘回身上一靠,越發懶得走路。餘回無語得很,早知如此,我就晚幾天再將兩位仙尊送回昆侖山,至少也要讓他們罵完你再走。

鳳懷月也問:“仙尊們都回去瞭?”

“回去瞭。”昆侖神山須由七位仙尊同時鎮守,一時缺位可以,但時間一長,恐修真界的靈脈又要生異。瑤光仙尊在臨走之前,本欲帶上小白,結果未遂,不僅沒能抓住火,還損失瞭一簇寶貴的白胡子。

司危:“幹得不錯。”

鳳懷月:“教點好的!”

小白蜷進鳳懷月懷中,看起來分外乖巧,與幾天前那到處亂燒的搗蛋鬼判若兩火,吃靈石時還要挑顏色。

嬌縱以橋正裡尤甚。

……

鬼船被扣押的消息,很快就傳到瞭陰海都,一時也是引得處處嘩然。隕先生往返兩界多年,從未失過手,自然也就擁有最多的客戶。此番在他起航之前,陰海都的諸位大商人早就已經按規矩付瞭定金,有定賭客的,有定美人的,有定奴隸的,還有定仆役丫鬟的,隻等著大船靠岸後去接人,誰曾想,竟成瞭有去無回的買賣。

再加上近期仙督府對於三千市的盤查,以及已經離開瞭枯爪城的那位瞻明仙主,怎麼想,局勢似乎都不大妙。

漂浮於海面的巨塔在雷霆中搖搖晃晃,溟沉踩著金玉堆成的臺階,一路上到最高層:“兄長,我有事找你。”

站在窗邊的男人轉過身:“怎麼,你也聽到瞭外頭那些風言風語?”

“他們會來嗎?”

“會。”

溟沉的眉頭微微一皺。

溟決走上前來:“心上人主動送上門,你應當高興才是。”

溟沉道:“勢必會有一場惡戰。”

溟決道:“司危並不是你的對手。”

溟沉沒有出聲。

溟決笑瞭笑,放緩語調道:“勤加修習吧,隻要能贏過他,將來什麼都是你的。想要達成目的,就不必心慈手軟,三百年前,倘若你能多動動腦子,在枯爪城裡就該解決瞭司危。”

溟沉猶豫:“他們現在……”

“他們現在如何兩情相悅,並不重要。”溟決道,“重要的是,你能讓他失憶一次,就能讓他失憶第二次。”

溟沉並不想討論這種話題,或者說得更直白一些,是不想討論自己手段的卑劣。溟決卻並不以為然,他道:“司危能將人關進大殿,你也能將人關進高塔,同樣是錦衣玉食供著,沒道理你的陰海都就不如他的六合山。”

塔中處處璀璨閃耀,奢靡萬分,溟沉知道這不是鳳懷月喜歡的那類奢靡,但至少,不喜歡的奢靡也是奢靡。樸素而又平淡的生活,自己並不是沒有試過,可哪怕絞盡腦汁,最後也沒能把人成功留在身邊。而現在自己或許還有另一次機會,能試試不樸素,也不平淡的生活。

他彎下腰,從地上抓瞭一把閃著光的鏈條,又垂下眼睛,用手指一根一根,去撫過那鑲嵌在皮質內圈裡精美的刺。

溟決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之後,好好想想。”

魯班城中。

鳳懷月正在騎著的盧到處跑,這座巨大的機甲已經被修理得無比嶄新絲滑,“咚咚咚咚”幾腳踩下去,整座山像是都要塌陷。彭循禦劍行於風中,一面忙著躲的盧,一面還要留神迎面而來的飛劍,不多時便氣喘籲籲,道:“慢一點慢一點!”

“妖邪可不會聽你的安排。”宋問收回飛劍,“今日還練不練瞭?”

鳳懷月也從的盧上跳下來。彭流前陣子給大侄兒送瞭一把新劍,彭循使得生疏,便抽空找瞭鐵甲與宋問前來陪練。原本的盧跑得還比較溫柔,結果鳳懷月聞訊,也說要來幫忙,直將龐然鐵甲當成飛箭來禦,追得小彭魂都要飛。

“不行啊。”鳳懷月拍拍他的肩膀,“這樣,換你追我。”

彭循一聽,當場拒絕。因為在他心裡,鳳懷月還是叔叔那個破碎而又淒慘的美麗白月光,渾身是傷,今天要補這兒,明天要補那兒的,風一吹都要倒,哪裡能經得住的盧追。

鳳懷月卻直接將他一把丟上瞭的盧肩頭,彭循站立不穩,忙不迭地抱住那巨大鐵頭,無意中觸動機關,鐵甲立刻轟轟隆隆地飛速跑瞭起來。

鳳懷月的富貴大鐵劍此時尚未補好,所以他用的是彭循那把新劍。夜風如刃,吹得他衣袍亂飛。宋問見狀,也再度揮手放出……沒膽子放飛劍,換成瞭一把沒什麼分量的孔雀羽,鳳懷月的動作卻比雀羽更輕盈。

的盧被他引得暈頭轉向,最後也不知踩上瞭什麼玩意,竟然腳下一錯,直直向著懸崖下栽去!

“喂!”彭循與宋問大驚失色,雙雙飛奔去接,結果撲瞭個空。因為鳳懷月已經先兩人一步,將那龐然大物從空中硬生生拎瞭回去。

“……”

白月光還是那道白月光,但是既不破碎瞭,也不淒慘瞭,風一吹不僅不會倒,可能還會追著風打。

等司危尋來時,鳳懷月正坐在的盧左手手心,宋問坐在的盧右手手心,彭循則是趴在鐵甲肩頭,伸長脖子聽兩人說話。三人手中各自拎著一壺淡酒,有說有笑,甚是和睦。

“哼。”

哼什麼哼。鳳懷月道:“我們是來練劍的。”

彭循及時補充,陪我練。

並且三人還現場表演瞭一下。司危對這種練法不屑一顧,看瞭片刻,微微搖頭,左手一抬,一道靈氣霎時沒入鐵甲額心!

“哎!”鳳懷月被驟然加快速度的的盧甩瞭下來,直直摔進司危懷中。他驚魂未定,轉頭再看,彭循正在滋兒哇啦亂叫,連滾帶爬地到處躲。

“你做什麼?”鳳懷月道,“快點停下。”

司危道:“靠你那四方步的練法,他就是再過十年半載,也練不出個名堂。”

宋問的飛劍同樣受到靈氣催逼,劃出道道殘影!彭循手忙腳亂地左右抵擋,手中符咒漫天撒,甚至都來不及結印,到後來,簡直成瞭抱頭鼠竄。而經此一戰,他才發現原來叔叔對自己確實是很溫和慈愛的,哪怕傢法再嚴苛,也不至於……啊!

彭循一不小心跌下佩劍,慌忙轉身,看著已然逼至眼前的鐵甲與飛劍,躲閃不及,隻能死死閉上眼睛——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重擊。半晌,小心翼翼睜開一條細細縫隙,恰好對上瞻明仙主冷酷的視線。

“咳咳咳咳。”

司危將他放在地上,面無表情丟下一句,明晚再來繼續練。

彭循搖搖晃晃,膝蓋發軟,幸虧有宋問及時一把兜住,才沒有坐在坭坑裡。

鼻青臉腫的小彭:“嗚嗚嗚我沒哭。”

鳳懷月:“……”

但哭完之後,第二天彭循還是帶著劍,老老實實準時等在後山,這回跟來的還有彭流,鳳懷月本來以為他是心疼侄子,結果親叔叔出手更狠。

餘回問:“你還在等什麼?”

宋問道:“我同這把劍已經熟悉……啊!”

餘回不多廢話,一腳將他踹進劍陣。

宋問倉皇從背上卸下古琴,揮指佈陣,初時音雜而亂,明顯毫無防備,不過話說回來,修真界中任誰如此突兀地對上瞻明仙主,都會毫無防備。

鳳懷月看瞭一陣這夜間課程,覺得有些困瞭,打著呵欠剛想回去休息,卻被餘回攔住:“有你在,他就會顧著面子。”

而要顧面子,就得絞盡腦汁,讓他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宋問側身躲過飛劍,慌亂地坐在樹梢上,餘光瞥見大美人正仰頭看著自己,果然立刻就挺直瞭脊背。

鳳懷月:“……”也行吧,有用就好。

第64章

天空掛著一輪銀色圓月,照得世間萬物剔透。鳳懷月與宋問四目相接,本想給他一點親切的鼓勵,結果勵得大外甥腳下直打滑,險些摔瞭個四肢大張,幸有彭循及時趕到,將他一把拎瞭起來,寶貴的臉面才得以保全。

鳳懷月:“……不然我還是不看他瞭吧!”

但看與不看,區別並不大,總歸最後都逃不開兩個人的灰頭土臉與兵荒馬亂。後半夜時,鳳懷月總算呵欠連天地被司危帶瞭回去,他已經困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一頭栽在床上,睡到隔天下午才醒。

餘回趁機訓斥大外甥:“你這表現,如何能對得起阿鸞的辛苦!”

宋問當場奮發圖強。

鳳懷月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辛苦,但也不想再去後山站樁,於是這日下午,他溜去瞭趟三千市,這裡到處都是仙督府的弟子,許多店鋪門口都貼著封條。再往前走,就到瞭先前暫住過的,紅翡的那處地下小屋。

豬肉大哥依舊在剁著臊子,他道:“小丫頭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瞭。”

鳳懷月應瞭一聲:“嗯,我知道。”

豬肉大哥繼續感嘆:“也不知又跑去瞭哪裡坑蒙拐騙,那性子,怕是遲早要吃虧。”

夕陽西斜,整條街道顯得破破爛爛。春花姨,也就是紅鳶夫人所開的那處小館子,早已落瞭大鎖。在手刃商成海,替姐姐一傢報過仇後,她也跟著消失無蹤,無人能說清到底是去瞭何處。

邱蓮也走瞭,臨走之前,她將自己改回瞭母親的姓氏。

宋問親自把人送出城門,道:“姑娘往後盡可天高海闊,隻為自己活著。”

邱蓮點頭:“好。”那就隻為自己活著。

鳳懷月在三千市裡逛瞭很久,在回彭府之前,還特意拐到城東,去取瞭前些日子定制好的手套,準備等到天冷時再送出去。

阿金湊上前問:“這手套,是預備送給清江仙主的吧?”

鳳懷月無語得很,我為什麼要送給清江仙主?

阿金篤定,不是清江仙主啊,那就是越山仙主,反正一定不可能是瞻明仙主!

鳳懷月誠心請教:“怎麼看出來的?”

阿金嘿嘿回答:“看公子的表情便知,我懂。”

鳳懷月按住他的肩膀:“幸虧你當初選瞭個導遊的行當,沒去給人看相。”否則就這點本事,估摸三天就會被打成豬頭。

至於具體是個什麼表情,鳳懷月在回到傢後,站在鏡前特意回憶一番。司危靠在床頭問他:“你在含情脈脈看什麼?”

“誰含情脈脈瞭!”鳳懷月拒不承認,你這人怎麼好隨意污人清白。

司危道:“你與我,沒有半分清白可言。”

不清白,那也肯定是你的錯,與我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鳳懷月一屁股坐在床邊,我當年那是什麼緊俏行情,難不成還能倒貼你。

司危順勢攬住他的腰,整個人也覆上來,鳳懷月心想,看吧,我就說不清白的肯定不是我。他懶得推開對方,隻俯身揉捏自己走到酸痛的腿,司危撐著坐起來一些,伸手將人整個摟住,道:“我帶你去泡溫泉?”

“不去。”鳳懷月一口拒絕。泡溫泉,大傢就得脫衣服,而脫瞭衣服與你共處一池,那清白要從何談起。司危卻不肯就這麼放過他,硬是將下巴放在肩頭,道:“我在池邊守著你。”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