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司危:“?”
鳳懷月若無其事與他對視,然後將銀票小心翼翼地撕下來,團吧團吧,扔在地上,無事發生。
司危評價:“越發有出息瞭。”
鳳懷月強詞奪理:“緊張拿錯瞭不行嗎!”
司危握住他的指尖,在自己額上慢慢往下畫,畫到一半,鳳懷月急忙把手抽回來,罵他道:“你又瘋什麼?”
司危道:“要學就學這能要命奪魂的符,三百年前你就不願意學,怎麼三百年後仍不願意?”
三百年前的鳳懷月不願意學,是因為天天快活尚且來不及,懶得學。而三百年後的鳳懷月其實是願意學的,但在哪裡學不好,非要在你腦門上練這稍有不慎就會腦漿亂飛的符?
司危拉著他的手親:“怎麼,你還真能殺我不成。”
鳳懷月順勢扇過去一巴掌,那很難說,就憑我這生疏手法,難保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單身。
司危:“試試。”
鳳懷月:“有病。”
不過司危也並沒有讓他多練,畢竟身子骨還沒有完全養回來。下午時,彭循大包大攬地拍拍胸脯,道:“我也會保護鳳公子。”
餘回欣慰得很,傻瞭點就傻瞭點吧,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
鳳懷月並沒有打擊大侄兒,而是欣然接受,又一顆一顆地剝蓮子給他吃,問道:“長願今日如何?”
彭循鬱悶:“還是老樣子。”
一邊對著陰海都罵罵咧咧,一邊思念解救自己出魔窟的漁陽宋公子,總之腦子依舊不清醒。彭循又小聲問:“大荒女王離奇失蹤,長願又被說成是叛徒,他們兩個會不會是站在同一邊的?不然我試著告訴他,鮫群已經有瞭蹤跡,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鳳懷月道:“好,你去說。”
長願趴在桶沿,聽彭循說完之後,立刻激動起來:“那還等什麼,快些送我回去!”
彭循又被打瞭一臉水,怎麼這麼高興,說好的叛徒呢?
鳳懷月問:“你想回去?”
長願沒弄明白他這個問題,那是我傢,我為什麼會不想回去?
鳳懷月又問:“一般鮫群會如何處置叛徒?”
長願回憶瞭會兒:“似乎是會丟到一片危險的海域中,任由其自生自滅吧。”
彭循:“……”這不就是被拖入惡靈海域的你?
第82章
長願神識受損,所以腦子有些混亂,記憶隻停留在瞭逃出陰海都的前一天。在他的認知裡,大荒依舊是鮫人族群的女王,而眠瓏,眠瓏,長願道:“她是海中最厲害的勇士,曾經獨自掀翻過一整艘巨大的捕獵船,將那些漁民用鋼索串起來,高高掛在瞭一座荒島上。”
此舉大大激怒瞭陰海都,但也大大鼓舞瞭鮫人一族,使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產生瞭抗爭的想法。
眠瓏與大荒一直以姐妹相稱,關系十分親近,而眠瓏也是整個鮫人族群公認的下一任女王。
長願上下“啪啪”擺著尾巴:“我怎麼可能是叛徒!”
鳳懷月道:“我們也不相信你會是叛徒。”但現實就是你的確奄奄一息地出現在瞭惡靈海域中,差點命喪海底。
長願堅持:“那也不可能,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這樣,你們先把我放回海中,等我回傢問清楚後,再遊回來。”
鳳懷月:“……不然你再認真想想呢,依我所見,倒也不必現在立刻就遊。”畢竟你們那位新女王聽起來也是個狠角色,能掛捕獵的陰海都漁民,萬一也能掛你。
長願在缸裡轉瞭兩圈,比較焦慮,但又沒法幹自己族群的爹,隻能把臟話憋回去,問:“這船上有沒有那種能治失憶的好大夫?”
鳳懷月替他把“咣當咣當”的大缸扶穩,道:“這個真沒有。”倘若有,我想知道三百年前的一些事,也不至於要靠被摸屁股才能聽,聽到的還不一定是真的,每天都要遭黑心商人騙。
長願深深嘆氣,用腦袋一下又一下地撞缸沿。
鳳懷月抬瞭張椅子:“其實失憶並不算什麼大事,我有一個朋友,也失憶瞭,忘得比你不知要幹凈多少倍,但他現在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能有多幹凈,將妻子兒女都忘瞭嗎?”
“差不多。”
此時甲板上隻有鳳懷月與長願,微風徐徐,倒也適合聊天。長願問道:“然後呢?”
鳳懷月道:“然後他就繼續過著和以前差不多的日子。”
“都失憶瞭,哪裡來的差不多,他的妻子都變成陌生人瞭,還怎麼同床共枕?”
“陌生人也不耽誤同床共枕。”
長願深深震驚,你這朋友是怎麼回事,陌生人也能說睡就睡?
鳳懷月:“被迫的,被迫的。”
長願趴在缸上,湊近他壓低聲音:“他的妻子,強迫他睡嗎?”
鳳懷月:“……嗯。”
長願倒吸冷氣:“天吶,好可怕。”
鳳懷月辯駁:“其實還好。”
睡又不虧,畢竟瞻明仙主該有的一樣不缺,該會的一樣不落,睡完屬實回味無窮。但長願還是覺得自己得快點想起來,他拍瞭兩把腦袋,憂傷地問:“我怎麼就失憶瞭呢?”
鳳懷月並不敢說是因為你的神識強行被破,免得又迎來新一輪辱罵,隻道:“我再讓人去鮫群裡打探打探吧,你先別急,這段時日,就繼續想一想那漁陽城的宋大公子。”
長願立刻臉紅:“嗯。”
宋大公子本人在偏遠島上打瞭一連串的噴嚏,他舉著千裡鏡,就見在一片深藍的天盡頭,一尾紅魚正一閃即逝。
……
司危坐在船艙中喝茶,見鳳懷月進來,又拈酸吃醋地擠出一句:“你與他倒是聊得投緣。”
“這鍋得歸你,倘若那天破神識的手法能更細致一些,說不定他也不至於失憶。”鳳懷月端過茶杯,“他與我不同,對往事看得極重,想不起來就要撞頭。”
司危張開手,示意你也能撞,往我懷中撞。
鳳懷月拒絕瞭這份投懷送抱,他將司危的手拍下去,突發奇想地問道:“假如失憶的人是你呢?醒來之後,發現傢中多瞭一個陌生的我,又當如何?”
司危答:“睡瞭再說。”
鳳懷月無語:“你想得還挺美。”
司危揪瞭揪他的臉,志得意滿,反正本座就是要睡,管你是認我還是不認我,孤身一人還是早與什麼烏七八糟的人定瞭親,都不耽誤。
鳳懷月覺得自己和這個道德感低下的色狼並沒有什麼好說的,於是扯起椅子背對他坐好,繼續在空氣中畫符咒。司危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他,道:“換回靈骨之後,你的修為少說也能恢復八成。”
壽面仙尊與壽桃仙尊胸懷寬廣得很,雖說對不學無術隻愛享樂的哨子精甚是頭疼,但該治的病還是耗神耗力地在治,再加上餘回這一路都在替他療傷——至於為什麼不是瞻明仙主本人擔此重任,餘回曰:“你自己都半死不活地吊著。”
司危萬分不屑,區區陰海都。
餘回講道理,雖然那鬼煞兩兄弟理應不是修真界的對手,但我覺得你能活還是得盡量活,不然阿鸞往後該如何?
司危莫名其妙,誰說本座要死瞭?
餘回被唬得萬般疑惑,不知他這份超然自信是從何而起,到底是因為真的搗鼓出瞭一點深藏不漏的好本事,還是純純腦子又不大對。
木雀“撲棱棱”地飛回船隻,彭循拆開看瞭一眼,立馬就站瞭起來。鳳懷月問:“怎麼瞭?”
“紅翡……像是與鮫人族的女王混在瞭一起。”
說這話時,連彭循本人都覺得匪夷所思,但宋問又千真萬確是這麼寫的。鳳懷月對此倒是不意外,因為那小飛賊的手腕,自己是見識過的,當初既能遊走於溟沉與司危之間,那現在有本事找到大荒,也不奇怪。
“大荒看起來境遇並不算好。”鳳懷月將信遞給司危,餘回也一同來看,宋問跟瞭紅翡兩天,發現她與那條疑似舊王的鮫人一直在躲躲藏藏,有時還會用水草與墨魚汁液將原本鮮紅的魚尾遮蓋掉。
“誰在追她?”餘回道,“鮫人族?”
“我們去看看吧。”鳳懷月提議,“倘若大荒願意同我們合作,或許還能解一些長願的疑惑。”
司危點頭:“好。”
不過想要在海底找到一條魚和一個人,並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這一魚一人還會刻意躲避。這一晚,宋問剛從海面上冒頭,就見自己船上多瞭兩人,頓時心裡一驚。鳳懷月及時道:“噓,是我們。”
“鳳公子?”天降美人,小宋狂喜。
但瞻明仙主也在,小宋又不好喜得太過囂張。
鳳懷月伸手將他拉上船,宋問下海時以結界護體,所以並未沾水,他道:“大荒與紅翡的住處似乎就在這附近,不過我還沒找到,海裡實在是冷。”
即便有結界,那股刺疼也能穿透骨髓,除瞭魚類之外,恐也隻有無知無覺無呼吸的幹屍少女能自由徜徉其中。
宋問不舍大美人受苦,提議:“不如由我與瞻明仙主——”
撲通!
“……”
鳳懷月被漆黑的海底嚇瞭一跳:“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司危牽著他的手,道:“你喜歡刺激。”
那不一定,三百年前我喜歡刺激,三百年後我喜歡舒緩的心情。鳳懷月挑毛病,你看大外甥,人傢就很體貼,還知道讓我……啊啊啊怎麼突然這麼冷?
司危重新補好結界,問:“誰體貼?”
鳳懷月妥協,你體貼,你體貼。
結界緩緩下沉,用瞭障眼法,所以四周的魚群並不會發覺,隻在撞到時會暈頭暈腦地換個方向。鳳懷月此前從未潛過深海,所以並不知道原來這裡也會有亮光,那是一種很大很亮的魚,肚腹熠熠生輝,像是吞瞭一個又一個的小燈籠。
鳳懷月道:“原來這裡是一處鮫村。”
一處荒廢許久的鮫村,隻能看出房舍的大致模樣,破破爛爛。鳳懷月操縱著結界,不小心碰到瞭一處殘瓦,“嘩啦”一聲,貝殼傾覆,司危抬掌定住結界,兩人在海水中靜靜地飄浮瞭一陣,果然等到瞭一隻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子。
紅翡趴在隱蔽處,小心翼翼地往外看瞭許久,方才松瞭口氣,遊回去道:“沒什麼,可能是被什麼魚群撞到瞭。”
大荒道:“好。”
屋中並排擺著兩張貝殼床,紅翡脫下自己的假魚尾,爬上另一張床,道:“你接著說。”
“還要說什麼?”
“說那隻鬼煞啊,溟沉,他為什麼要放走你?”
司危:“……”
鳳懷月眼疾手快捏住他的嘴,先不要“哼”,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