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常一把堵住掌櫃的嘴,將他像拖死狗一樣拖出瞭醫館裡,先前的那幾個官差也如同霜打瞭的茄子一般被推搡著攆瞭出去。
剩下的眾人議論紛紛,看向柔嘉的眼神也十分晦澀不明。
柔嘉向來不喜歡猜來猜去,當下便對大傢略微解釋瞭一番:
“我是祝傢的四小姐,這傢醫館原是我母親李氏的嫁妝鋪子,大傢若有心打聽,自然也知道這醫館原先是個什麼樣的名聲。隻是後來我母親離世,我年紀小,又養在別處,鋪子這些年也不知是誰在打理,才鬧出現在這許多事端來。”
“但請大傢放心,我說這些並非是推卸責任,畢竟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鋪子。隻是先前大傢用的那些美白膏往後可千萬不要再用瞭,若是皮膚已經有什麼不舒適的地方,也隨時可以來這傢醫館,治病救人才是醫者本分。”
圍觀的眾人一聽她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便對她方才的話信瞭幾分。藥鋪的掌櫃說他是丞相府的親戚,卻不認識丞相的女兒,真是騙子無疑瞭。
因而便紛紛表示理解。
柔嘉送走眾人後,長出一口氣,店裡機靈的小夥計立即端過來一杯熱茶。
剛端起來喝瞭一口,藏在李嬤嬤身後的面紗女子,走過來深深地福瞭一禮,帶著哭腔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柔嘉咽下茶水:“當然是真的。”
面紗女子抽噎著說道:“我叫衣曉,能不能求你救救我的臉。”說著,心一橫,一把掀開自己的面紗,將那張潰爛紅腫長著膿皰的面容,再次暴露在人前。
柔嘉皺瞭皺眉頭,聽衣曉說話的聲音,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好年華,臉卻被毀成瞭這個樣子,真是讓人難受。
嚴重成這樣子隻能慢慢調理瞭。
柔嘉點點頭:“不用求我,這是我該做的。”說著便吩咐店裡的夥計,準備一間幹凈明亮的房間,帶著衣曉去看臉。
衣曉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柔嘉要親手給她治臉,將信將疑地問道:“你不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嗎?你真的會嗎?”
柔嘉挑挑眉,說道:“這有什麼不會的?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祝府四小姐,親娘死得早,親爹不疼愛,從小在鄉下長大,師從胡神醫。”
衣曉沒想到柔嘉一個千金小姐,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生經歷,心一橫,眼一閉,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反正我本來也不想活瞭,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吧。來吧,我信你。”
柔嘉一陣無語,讓她頭朝外躺在床上,取瞭一盆清水,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臉頰。
衣曉的臉部肌膚比較脆弱,完全是被美容膏裡的有害物質刺激發炎,慢慢地堵塞毛孔,再加上情緒影響造成的。
等去除皮膚表面的油脂混合物後,柔嘉想瞭想,先用雙氧水清理瞭一下潰爛的地方,而後
又取瞭一根銀針,幹凈利落地將她臉上的濃瘡給刺破,引流出裡面的臟物,又取出一管低濃度的酸性凝膠來,點塗在那些紅腫部位。
衣曉隻覺得臉上酥酥癢癢的,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連心情也舒暢瞭幾分。
跟柔嘉閑聊起來:“我原以為自己沒爹沒娘的就挺慘的,沒想到你一個千金小姐,爹娘也這麼不靠譜。”
柔嘉一陣恍惚,不知怎麼的就想起瞭,自己剛從鄉下回來時,楚玄信在橙園那個小院子裡說:“丞相嫡女就住這種地方?”
衣曉見柔嘉沒接話,以為自己開玩笑開過瞭,又是慌忙爬起身來道歉:“哎呀,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說話傷著你瞭,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柔嘉已經回歸神來,收起銀針,心平氣和地說道:“你說的是實話,沒有什麼傷不傷的。”
衣曉再三確認,見柔嘉沒有真的生氣,這才放下心來,躺回去,感慨道:“原來是我沒見過世面,還以為高門大戶過的都是好日子,祝小姐,你也怪不容易的。”
柔嘉也對衣曉有著些憐惜,現在聽她這麼說,便回道:“衣曉,我看我們倆年歲差不多,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柔嘉。”
說著,遞過去一面銅鏡,說道:
“你的臉我幫你塗瞭些藥膏,這幾日,你最好隻用清水潔面,面紗不要帶瞭,但是也註意千萬不要風吹日曬。三日後,你再來這裡,我再幫你處理,不出一個月,你就能恢復從前的樣子瞭。”
衣曉沖著銅鏡中的那張臉看瞭看,臉上雖然仍是紅紅一片,但是卻比先前的樣子好多瞭,而且也不痛不癢的,看向柔嘉的眼神中,滿是崇敬。
柔嘉進而問道:“衣曉,你說你沒爹沒娘,那你是靠什麼生活的?這美白膏也不便宜吧,你怎麼買得起的。”
衣曉嘆瞭口氣,說道:“原先,我傢也是做生意的,因而留下些傢產。可惜我爹娘南下做生意,死在瞭路上,好心的奶娘帶著我,去年,奶娘病瞭,病的起不來床,我就請大夫去看。”
“可是傢裡這麼些年,也沒有什麼進益,早就坐吃山空,我賣瞭屋子,鋪子,給奶娘看病,實在是沒轍瞭,我打算把自己賣到青樓去。”
衣曉說著,竟然還氣憤瞭起來:“可那青樓的老鴇竟然嫌我長得又黑,十兩銀子都不肯出,我一氣之下,就來買瞭這美白膏。”
“可惜,我沒有變好看,奶娘也沒能活下去。前幾日,奶娘也沒瞭,我的臉也毀瞭,今日本打算來這裡鬧一場,也跟著去的,結果卻遇到瞭你。”
柔嘉聽得腦仁一跳一跳的,這都是些啥事啊。
但衣曉說完這一切,竟然還自嘲地笑道:“誰知,你說我的臉竟然還有的救。看來,老天爺待我也不薄啊,改天我得去給它上柱香去。”
柔嘉眼睛亮瞭亮,自己重生剛活過來時,似乎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既往不咎,以後隻想好好活下去。
她看著衣曉,說道:
“說起來,我和你頭一次相見,但不知為何,卻總覺得很有緣分。你說你傢裡先前是做生意的,想來鋪子的事,你也懂一些。這鋪子是我的,我正愁沒人可用,那麼,你可願意,幫我管理這京醫堂?”
衣曉一聽這話,先是一愣,而後難以置信地指瞭指自己:“你說我?我一個女子……”
柔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衣曉的後半句話就說不下去瞭。
這件事確實有些超過衣曉的認知瞭,在從前她看來,柔弱女子無非就是靠父母,靠兄弟,未來靠丈夫,無人可靠時,便隻能出賣自己。
但當衣曉看著柔嘉臉上那抹信任而又堅韌的神情時,頓時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我願意!我可以的!鋪子的事情我都懂!我會看賬本,藥材上不懂的我可以請老大夫來,我去學!”
女子的天地又不是隻能在宅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