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眼前這張臉。
縱然已經人到中年,男人依舊長得很好看,豐神俊朗,不難看出年輕時如玉風姿,屋裡的光線有些暗淡,但李沉魚還是覺得他的出現顯得那麼刺眼。
縱然她並不是個真人,但她的情感和記憶卻完完整整地繼承瞭李沉魚,她對朱讓,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一如那年。
她想,朱讓,其實李沉魚一開始就跟你有緣無分,隻不過是你強求罷瞭,毀瞭那麼多人的人生。
若是當年李沉魚的的確確對你有情意,那往後的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瞭。
可是命運啊,就是如此的戲弄人。
她看著朱讓,表情露出幾分憐憫,說道:“你不用再跟我說些什麼的,我和你之間的關系,本就是沒有關系……你走吧,朱讓。”
她很少會這樣叫他的名字,一般都是客氣而又疏離地叫他一句“朱島主”,朱讓一怔,忽然就覺得非常、非常的無力。
“沉魚,你好好休息吧,我走瞭。”他腳步踉蹌,幾乎是有些倉皇地逃出瞭那間屋子。
房頂上的柔嘉將磚片放回原處,從這兩人的對話中,幾乎將事情猜到瞭個大概,她伸手握著楚玄信,指節發白:“走吧。”
柔嘉回到前院,派派趕忙迎瞭上來。
當著楚玄信的面,它也顧不得什麼其它瞭,立刻就給柔嘉傳信:“小柔兒,後院那個怪物……你娘她不是你娘,她是個怪物!”
柔嘉聽著它語無倫次的信息,皺著眉頭說道:“什麼玩意?!她到底是個啥東西!”
派派眨瞭眨狗眼,說出瞭自己的分析:“我用我的眼睛掃描過,她雖然看起來跟真人差不錯,但她並不是什麼死而復生的醫學奇跡,她顯然是用瞭某項生物技術制造出來的。”
派派思考瞭一番,說道:“很像是你們實驗室早已淘汰的某種復制技術。”
柔嘉哦瞭一聲,並未懷疑派派的這番說辭,自打她在島上看見那面畫著星星的旗幟的時候,儼然已經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稀奇瞭。
她嘆瞭口氣:
“原本想著來找一找原主親娘的真相,順便替她報個仇啥的,結果現在看來,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堆狗血。連這個娘都是個假人,根本就用不著我出手。”
“還有,這個李沉魚雖然是個假人,但戰鬥力太強瞭,派派你不知道,我剛才偷偷圍觀瞭一眼,她幾句話就快要把那個朱讓給氣死瞭。”
派派想起李沉魚的手段,有些後怕:“確實很強,連我都不是它的對手。那女人一上來就捏住瞭本狗的命門,差點廢瞭我。”
柔嘉睜大眼睛:“你的命門?連我都不知道你的命門!”
派派抖瞭抖毛發:“不知道正好,本狗還想多過兩天清凈日子。你們女人實在是太可怕瞭!”
柔嘉:“.…..”
一旁的楚玄信看著這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交流瞭半天,他皺瞭皺眉頭,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倆在說什麼呢?”
柔嘉道:“這傻狗跟我解釋說,那個李沉魚不是人。”
楚玄信:“.…..”
柔嘉說道:
“說來話長,這項技術呢,倒是在我們後世很是普遍,但在這個年代看到,著實讓人有點震驚。不過不用擔心,不過就是個冒牌貨罷瞭,這種假人的壽命一般也隻有六年。”
楚玄信說道:“哪怕隻有六年,也不容小覷瞭。如此看來,神醫谷的醫術,確實已經達到瞭高深莫測的地步。”
柔嘉嗤笑一聲,說道:
“高深莫測倒是不至於,無非是他們掌握瞭這個時代的人,還未能掌握的一些技術罷瞭。或許神醫谷的先人,也是從我的那個時代過來的。”
“玄信哥哥不必憂心。”
她跟楚玄信說起瞭那日在天香樓見到的場面,說起瞭那株清凌草:
“他們雖然掌握這門技術,但其中有一味藥材卻不好尋,就是清凌草。清凌草數百年才能長成那麼一株,所以咱們也不必憂心,他們制造不出太大的麻煩,這一個李沉魚,就已經是他們這個時代的極限瞭。”
“原來如此。”楚玄信聽聞這話,也不由自主地松瞭口氣。
他有那麼一瞬間,確實很擔心,後院的那個李沉魚儼然已經到瞭以假亂真的程度,倘若這項技術在這個時代大肆應用,那豈非是要亂瞭套。
但既然鬧不起來,那他暫且也就放瞭心,也不再有什麼興趣,甚至已經開始想著,等明年一開春,海上的冰化瞭以後,立刻就帶著柔嘉回大順。
同樣盼著柔嘉快些離開蓬萊島的,還有朱責。
阿魚回到慶華殿時,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憂傷委屈的表情。
她坐在朱責的對面,手中捧著一杯熱茶,輕輕飲瞭一口後,有些憂慮地說道:“義父,你讓我假裝成島主的女兒的計劃,似乎有些行不通,他方才讓我滾回來瞭。”
朱責擺放著手中的棋子,頭也不抬地說道:“阿魚,跟你說過多少次瞭,切記不要慌亂。這不過才剛開始罷瞭,怎麼就如此著急下結論瞭?”
阿魚一怔,放下茶碗,臉上露出一絲被責罵後的羞怯,她點瞭點頭:“知道瞭,義父。”
朱責沒再說話,而是繼續潛心研究著自己手下的棋局。
阿魚看不懂,又問道:“義父,到底為什麼要趕走王爺和王妃他們啊?他們現在裝成影姬和阿肆,住在明月園中,也沒有人能認出來他們!”
朱責放下手中的白子,抬頭看著阿魚,溫聲說道:“阿魚,義父跟你說過很多次啦。你這條命呢,是柔嘉救下來的。你應當知恩圖報對不對?”
阿魚臉上露出一絲堅毅,趕忙點點頭:“我知道的!義父教過我,我一定會好好報答王妃的救命之恩的!”
朱責又說道:“島主不是什麼善人,這蓬萊島上也不是什麼風平浪靜的地方。王爺和王妃他們來這裡,不過是錯將那明月園中的女子,認成瞭王妃已經過世的母親。”
“......但那女子卻並非一般人,她身上有著巨大的陰謀。所以阿魚,你要想盡一切辦法,讓柔嘉他們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阿魚有些似懂非懂的點瞭點頭,她想不明白,明明柔嘉就是島主的女兒,但義父卻要說,島主會對她不好,更不明白那位叫做李沉魚的女子,身上有什麼陰謀。
但義父說的話,她又向來沒有任何懷疑,因而她點瞭點頭,說道:“義父,我知道瞭。”
朱責臉上的笑容變得和煦,他伸手撫上阿魚的臉頰,說道:
“好阿魚,等做完這件事,咱們也離開這裡,回到大順,我繼續教你念書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