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再遇古越
粗佈婦人和錦衣婦人面面相覷。
白筱隻得又將對莫問說的謊又搬瞭一回,這次很有進步的沒有臉紅。
二位婦人對著她的臉研究瞭一陣,隻得個似信非信。
白筱再次深信薑是老的辣,這二人可不如莫問,莫言好哄,雖然那套謊話編得是迫不得已,但終是騙人,既然編瞭,便得小心些才是。
四下裡安靜瞭下來,隻得身邊小溪的流水之聲,過瞭會兒,錦服婦人抓住瞭重點,“這麼說,你沒錢賠這牛?”
白筱垂瞭頭,看著腳尖,搖瞭搖頭,很快又抬頭道:“隻是現在沒有,我會還的。”
錦衣婦人冷哼瞭一聲,不屑的道:“你還?被人拐來的野丫頭,拿什麼來還。”
“我會還的,一定會的。”白筱的小手在袖中絞著衣袖,心裡懸掛著莫問。
粗佈婦人紅著一雙眼,將錦衣婦人拉瞭拉,“師姐,這牛的事,咱稍後再說,還是想想辦法先幫把問兒救出來。”
白筱心裡涼瞭涼,果然是莫問出瞭事,小心的問,“這位嬸嬸,莫問他在哪裡?”
一直杵在那兒莫言耐不住瞭,急問道:“哥哥怎麼瞭?”
粗佈婦人哽咽瞭一下,“還不是你們做的好事,這牛死瞭就死瞭,也不知回來跟娘商量著想辦法,卻自己跑去找人買牛,你們……唉……”
莫言又悔又惱,悔沒攔下莫問,更惱自己根本攔不下他。莫問表面上看來文靜少言,性子柔順,但他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垂在身側的雙手一握拳,扭身往前沖著就走。
粗佈婦人忙將他死死拽住,眼圈更紅,“你要去哪裡。”
“我尋他去。”莫言掙瞭掙,想從母親手上掙脫,但又不敢過於大力,傷到母親。
“你哪兒尋他去?”粗佈婦人將他拽得更緊,唯恐那個兒子沒救出來,這個又搭瞭進去。
莫言愣瞭愣,隻想著去尋他,卻當真不知道該去哪兒尋他,雖然他是說去前面官兵紮營的地方,但到底是不是在那兒出的事,不得而知,“他現在在哪兒?”
“被扣在前面軍營裡。”粗佈婦人淚光盈盈。
白筱蹙瞭蹙眉頭,剛才聽莫問的口氣,古越不是深得民心,怎麼會就這麼把人扣瞭?她與古越也隻有一次接觸,當時他也算是好相處,但他終是一國最高統治者,在國事上,便不會那麼好相與瞭。
走上前問道:“他們在哪裡紮營,我去尋他們解釋。”
粗佈婦人尚沒反應,錦衣婦人冷笑道:“你去?去跟那幫大老爺們說,你壓死瞭一頭牛?別說一頭牛,給你一頭豬,怕你也是壓不死的。”
白筱臉色僵瞭僵,這鐵打的事實,就這般沒有說服力,“可是,的的確確是我壓死的牛。”
錦衣婦人抬頭望瞭望眼前懸崖,這麼高掉下來,大難不死,實是奇跡,當真是牛給她墊瞭背,也不是沒有可能,再看那被大卸八塊的牛,怒氣上湧,冷冷道:“誰知道是不是你當真從上面掉下來壓死瞭我的牛,說不定,根本就是莫問小子看有官兵紮營,有意宰瞭我的牛來賣錢,再編個幌子說牛不見瞭來誆我。”
莫言性子急,哪受得她這麼誣陷,腦門子一熱,甩開他母親的手,上前一把揪住錦衣婦人,喝道:“艾妖婆子,你胡說什麼?”
錦衣婦人被他揪住也不怕,臉色一沉,扭頭對粗佈婦人陰陽怪氣的叫道:“玉娥,你看看,你看看,你兒子宰瞭我的牛,還要打人瞭,你平時就這般教子的嗎?”
玉娥氣得渾身發抖,怒斥道:“言兒住手。”
莫言眉頭緊皺,不甘的放開手,站在原地虎虎的瞪著錦衣婦人。
玉娥迫視著莫言,直到他垂下頭,退開一步,才對錦衣婦人道:“師姐,我知道你這是在說氣話,你知道問兒和言兒不是這樣的人。雖然說這位小姑娘壓死瞭牛,但這麼高掉下來,也並不是全無可能。我這麼多年也沒求過人,今天求姐師走一趟,作個證,這牛的確是死於意外,先救瞭問兒出來。這牛師姐說怎麼賠,咱慢慢賠給你。”
錦衣婦人略抬瞭下巴,蔑視的斜看著玉娥,對她的一味柔順不大買賬,“你賠?隻怕你五年都沒能賠得起這頭牛,這五年,我得損失多少銀子?這麼利滾利的下來,別說五年,隻怕你十年都賠不上。”
莫言雙手緊緊的攥瞭起來,睨瞭母親一眼,強壓著怒火,“你不要狗眼看人低,難道我們兄弟二人就賠不起你一頭牛?”
錦衣婦人不以為然的輕瞟過她,又看白筱,鼻尖帶著塗得鮮紅的唇聳瞭聳,“難說。”
“你……你說吧,你要怎麼賠,我都賠給你。”莫言恨不得撲去,將她按倒,在她那張讓人憎恨的臉上狠狠的砸上幾拳。
錦衣婦人不看莫言,一點點看過白筱,好象是要將她扳開來看,話卻是對莫言說的,“就憑你這點本事,還不夠格跟我談賠錢的事。”
莫言怒極,又想上前揪她,被玉娥攔下,“師姐,我實在不想問兒涉入江湖,你還是開個價,我們母子慢慢還你。”
錦衣婦人終於按捺不住,喝道:“住口,不想涉及江湖?當年我同樣不想涉及江湖,你們怎麼對我的?我爹臨終前,將這堂子交給師兄,結果呢?我爹屍骨未寒,你們就丟下我撒手私奔,現在來跟我說什麼不想涉及江湖?”
玉娥面帶愧色,垂下瞭眼,“我們是對不起你,但……師哥也是為瞭你才去的……都過瞭這麼多年瞭,何必再耿耿於懷?”
白筱聽到這兒算聽出瞭些眉目,說來說去,這牛是貴瞭些,但問題不是出在這兒,而是以往的恩怨。再在不過這個艾妖婆子借牛來尋莫傢母子的晦氣。
不管她們以前是怎麼樣的過節,人都入瞭土瞭,莫傢母子低三下四的求著瞭,她還不依不饒實在叫人氣憤,“喂,這牛是我壓死的,與他們根沒有關系,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尋人拿銀子,賠你牛錢。”說完又對玉娥道:“嬸嬸,你別再求她,我去給他們解釋,讓他們放瞭莫問。”
她還不信神瞭,現在雖然被人所害,落迫些,但好歹還掛個北朝公主的名份,古越能不借她這點銀子給她?大不瞭寫張借條讓他去尋北皇討錢去。
等他要出征回來,她活著的消息傳開,她早走得沒瞭影,這宮裡不管誰要殺她,也尋不到她瞭。
“站住。”錦衣婦人搶上前攔下她,“就這麼想走?”
白筱打心眼裡看不起這種落石下井的小人,冷冷的看著她,冷冷的道:“我去給你要銀子去。”
“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剛才還說沒親沒故的,這會兒又去要銀子,你哪兒要去?”
“用不著你管,反正給你要來便是。”白筱腦頭頂隱隱的痛,那謊編得絕情瞭些,與現在的舉動的確合不上拍。
錦衣婦長得本來蠻好看,但這時一張臉黑得如鍋底,實在不受看,“你跑瞭,我哪兒尋你去,在姑奶奶面前玩這等小兒手段,不知是看輕瞭你自己,還是看輕瞭我。”
白筱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讓她信服,隻得道:“你不信盡管跟著我。”
錦衣婦人盯著她的眼看瞭半晌,她的眼澄清盈透,絕無一絲一毫的閃避,陰沉的臉終於放瞭晴,“看來,你是真心想救莫問那小子。”
白筱面無表情,“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與他們非親非故,不能因為我,白白的害瞭他們。”
“吆喝,還挺仗義的,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去說服人傢相信你能壓死一頭牛。”她眉角帶笑,一派幸災樂禍的樣子。
玉娥見她們肯去搭救莫問長松瞭口氣,伸手去握白筱的手,“姑娘,謝謝你瞭。”
這一握正好握在瞭白筱手上的傷處,痛得哎喲一聲,玉娥一驚忙放瞭手。
白筱抬瞭手對著傷處吹瞭吹。
錦衣婦人的視線落在她那雪白,纖細的小手上,眸子陡然一亮。
玉娥也看她的手,暗贊,好漂亮的一雙手,“你這傷……”
莫言心虛的將她望著,正要上前坦白,白筱手上的傷是他弄的。
剛張瞭張嘴,已經聽白筱道:“剛才摘樹葉蓋這牛時,不小心劃破瞭點口子,不礙事。”
雖然莫言認為就算把他招出來,大不瞭也是挨母親兩板子,不過她這麼說,幫他免瞭兩板子,仍是十分感激的看瞭她一眼。
玉娥見那口子也不算深,的確沒什麼大礙,安下瞭心。
“走吧。”錦衣婦人望瞭那堆牛肉,心疼的額角跳瞭跳,朝著谷口走瞭。
玉娥和莫言隻得留下來守著這堆牛肉。
白筱隨著她行瞭大半個時辰,才到瞭軍營前,這一路行來,兩條腿酸軟不已,再看錦衣婦人,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著實的好體力。在路中偶言片語中知道這位裝扮妖艷的婦人雖然年過三十,但一直未嫁,被人稱為艾姑娘。
白筱雖然不喜歡她,但差著她的銀子,不敢對她過於不敬,也順著民意喚她艾姑娘,雖然每叫一次,忍不得臉上麻瞭麻,要打個哆嗦。
軍營不許女子進入,她們剛到門邊,便被人攔瞭下來,將來龍去脈說明後,跑走瞭一個看門的官兵,過瞭好一會兒,出來一個小頭領裝扮的人,將她們二人上下打量瞭一番,才道:“跟我來吧。”
艾姑娘在外面時囂張得很,到瞭這兒,卻恭敬的象換瞭個人,反倒是白筱神色依然,沒覺得這地方兵多些,就和別處不同。
在一個大帳篷裡沒見到古越,隻看到一個統領,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古越名為太子,實為一國之君,哪能誰都見得著。
統領翹著腿坐在座上把白筱一番陳訴聽完,拍著膝蓋笑得前伏後仰。
艾姑娘也覺得這事有些荒謬,但見他這麼個笑法,也禁不住抽瞭抽嘴角,身子往後仰瞭仰,怕他的口水噴到離他五步之外的她身上。
白筱覺得自己壓死一頭牛,已經讓牛很無辜,如果再為這事將面前這位笑死瞭,那她的罪果就大瞭,實在要損不少陰德。施施然的看向艾姑娘,艾姑娘朝她無奈的聳聳肩。
就在擔心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時,他總算抹瞭把眼角的淚,抽著胸口,慢慢止瞭笑,看著白筱,這丫頭雖然是從不曾見過的絕色,但充其量不過十歲上下年紀,就憑她那薄肩,細腰,能壓死一頭牛,這牛吹得實在大瞭些,強忍瞭笑,道:“你和那私自宰牛,謀取錢財的小子,是什麼關系?小相好?”
話說十個兵,九個淫,果然一開口就沒好話,不過莫問的命捏在他手上,也不敢得罪他,白筱拉瞭拉嘴角,沉瞭臉表示自己的不滿,“雖然民女不知官爺的‘相好’關系是定在什麼位置,但我與那少年初次相見,實在扯不上半點關系,隻是不想憑白讓害人傢沒瞭牛,還落瞭個含冤入獄。”雖然這軍營裡算不上是牢獄,不過也就這麼回事。
統領聽她頂撞,也不生氣,‘喝’瞭一聲,“嘴還挺利,你與他是什麼關系,我也不關心,如果他是你們的親人,你變著法子想救他,我可以理解,但是私自宰牛乃大罪,如果人人如你們這般,隨便編個狗屁不通的理由來要人,這天子定下的律法,以後誰還會遵守?”
“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們如果不按實情隨便給人扣上個罪名,那是草芥人命,又有何律法可言?”白筱瓷白的小臉微微漲紅,自己說瞭這半天,他權當是來給他說笑話取樂子的,心一橫,“我要見古越。”
“大膽,太子的名字是你能叫的。”統領臉上笑意盡失,肅然的瞪視著她。
白筱這時才想起,自己現在身份不過是個平女,是不能直呼上位的名字的,默瞭默,無畏的又道:“我要見古越太子。”
艾姑娘也驚出瞭一頭的汗,偷偷給她遞眼色,見她全無反應,頭痛不已,這丫頭看著聰明,其實莽撞,惹惱瞭這位,怕是莫問救不出,還得把她們兩個一起搭在這兒,正要開口說幾句好話,將這位哄過去,卻又聽白筱又重復瞭一遍,“我要見古越太子,麻煩通報一聲。”腳下一軟,差點沒坐倒下去。
她這麼直接越過他要見太子,說明沒把他看在眼裡,掃視瞭眼左右兩邊軍士,均有些動容,頓時覺得失瞭面子,統領臉色沉瞭下來,冷哼一聲,“別說太子現在不在軍中,就算在,且是你這個野丫頭想見就見的?我看你不是來要人的,是來討打的。”
“他不在軍中?”什麼討打啊,不是她所能見的這些話,白筱直視過濾瞭,失望的長吸瞭口氣,“他什麼時候回來?”
統領本還念她年紀小,長得又美,再又怕左右說他為難一個小姑娘,還強忍著一口氣,聽她這麼一問,滿腔的怒氣再也壓不下,喝罵道:“你當真是目中無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還白吃瞭這些年的幹飯,來人……”
話音未落,聽門外一陣馬蹄時,有人高呼,“太子回營瞭。”
統領顧不上白筱,忙起身迎瞭出去。
白筱回轉頭望向帳門外,高大的黑馬已在帳外停下,一身黑亮鎧甲的英武身姿撞入她的眼瞼,呼吸一窒,再挪不開眼。
古越將馬鞭插入馬匹一側皮囊,長腿一抬,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向帳中望來,與她四目一對,愣瞭愣,側臉向統領問瞭幾句,又說瞭幾句什麼,直直向這邊大步走來。
白筱聽見統領向人發令撥營,心裡一陣茫然,他要離開瞭,目光直直的鎖著他的身上。
艾姑娘手心捏瞭一把又一把的汗,這小丫頭實在太過於的不懂規矩,居然這麼直盯著太子,她不敢抬頭看太子的神色,隻能埋著頭,一個眼神一個眼神的遞,這遞過去瞭,全無回應,白筱直勾勾的望著那欣長的身影,眼珠子都不轉一轉,哪還看得見她?
古越身子一歪在方才統領坐的位置上坐瞭下來,靜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隱在頭盔下,神色莫辯,“你要見我?”
白筱懵懂的點瞭點頭。
之前一直想見他,而不得見。來的時候就想到瞭要見他,這會兒見著瞭,心緒翻湧,心裡仍亂成瞭麻,然左右盡是人,要問的話,卻是問不出口。
喉嚨哽咽瞭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撐著下巴,看瞭她一會兒,才道:“你說你跳崖壓死瞭一頭牛?”
白筱這才想起,來這兒的目的,輕點瞭點頭,咬瞭唇,“的確是我,與那男孩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沒人相信我。”
他視線下移,看過她身上錦衣被勾破的地方,再次看向她的眼,薄唇一啟一碰,“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