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怎麼紅瞭？”

明萱從上瞭車開始，一直舉著手對著臉扇風，周芙不禁發出疑問。

明萱隨口胡謅，“熱的。”

“這天……熱嗎？”

“熱啊。”

周芙不確定，又看瞭眼手機上的天氣，21度。

行吧，她說熱就熱吧。

她清瞭清嗓子，打開平板，開始講今天的行程。

“我們上午先去化妝室，中午……”

耳邊是周芙的聲音，而明萱的思緒早已經飄出去瞭。

“我的身份是藝人，暫時沒有和經紀人透露我已婚的消息，剛剛她就在門外，我是怕她看到你，才拉瞭你一把，也希望你能諒解，替我保密。”

明萱在短時間內讓自己平復瞭下來，把事情原委交待瞭一遍，“就是這樣。”

而傅燃始終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尾調拖長地“哦”瞭一聲，“是突發情況。”

“對。”

“那怎麼辦？”他忽然彎瞭下腰，對上她一本正經的視線。

明萱蹙眉，往後退瞭一步，“什麼怎麼辦？”

傅燃提瞭提唇角，“我昨晚抓瞭你一下，你今天摸瞭我兩下，公平起見，你好像還欠我一下。”

“……”

明萱與他對視片刻，直接把頭別開，默默做瞭幾組深呼吸。

果然跟傅燃用正常的語氣說話，絕不可能超過十句。

欠他一下？

他這是什麼話？

傅燃用這種不正經的語氣調侃，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一種無意的撩撥，再往前推幾年，明萱中計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

但如今同一個陷阱，她不會掉進去兩次。

她深深吃過傅燃的苦，她一身正氣。

明萱重新看向他，面無表情地問瞭句，“沒必要算這麼清楚吧，被我摸難道你不開心嗎？”

這話從明萱嘴裡說出，傅燃著實詫異瞭一瞬。

他站直身子，瞇起眸子打量著她。

闊別三年，他有時感覺明萱還和從前一樣，有時又感覺不太一樣。

說是變得針鋒相對也不貼切，傅燃想瞭想，這種感覺大概就像……不甘示弱，有來有往的互相拉扯？

他淡笑瞭聲，“聽起來我是該開心。”

“所以多出來的一下就算我賞你的瞭。”

明萱語氣平靜，說完便轉身去開門，“我先走瞭。”

他們兩人這屬於什麼？大清早在傢門口碰面，一言不合，開始鬥法。

但饒是如此，傅燃還是把她的話聽進去瞭。他站在角落裡，直到明萱上瞭車，車子開走，才慢悠悠走瞭出去。

……

“下午試鏡的註意事項你都記住瞭吧？”

周芙的聲音再次響起，明萱回過神。

“記住瞭。”

臉上的熱已經漸漸散去，她默默嘆瞭口氣。

說到底明萱道行還是淺瞭點，她什麼時候才能像傅燃那樣，將不要臉的本領發揮得爐火純青呢？

周芙伸手在她眼前晃瞭晃，“記住什麼瞭？我看你的魂一直就沒在。”

明萱看瞭看她的手，又看瞭看自己捂傅燃嘴的那隻手，一時間，不由又想起掌心裡的觸感。

她搖搖頭，對周芙道，“幫我拿張濕巾。”

她得好好擦幹凈這隻手！

*

試鏡的地方在城東的影視基地。

此次試鏡女四號的還有其他的幾傢經紀公司，周芙數瞭數，競爭對手竟然有五位。

一個女四號而已，有必要這麼卷嗎？

“今天是射箭，明天是動作戲，加油。”周芙替她捏肩。

化妝師正在為明萱補妝，為瞭符合西域公主英姿颯爽的形象，她給明萱做瞭個高馬尾，利落的妝造讓明萱看上去又美又颯。

引得化妝間其他藝人的頻繁註目。

鄒菲菲本來很有底氣，看到明萱這麼奪目又有點泄氣。幸好她圈子裡的姐妹及時來給她助力，“輕靈，我在這。”

鄒菲菲朝紀輕靈揮瞭揮手。

周圍人見狀，紛紛朝紀輕靈打招呼，“hello，你來瞭。”

紀輕靈是這部戲定下來的女一號，咖位又比在座的人高，大傢對她都很熱情。

除瞭明萱。

她垂著眼，正在低頭刷手機，不管周邊傳來什麼聲音，她都置若罔聞。一副高冷模樣，仿佛和她們不在同一個維度。

鄒菲菲扯過紀輕靈的胳膊，低聲問，“輕靈，她怎麼也來啊。”

紀輕靈故意加大音量，“放心吧，她比不過你。這個角色非你莫屬。”

其他人都看瞭過來，明萱叼著吸管喝瞭口水，將她視作空氣。

紀輕靈握瞭握拳。

下午兩點，試鏡準時開始。

所有的演員按照抽簽順序，逐一上場，射箭采用一鏡到底，每人有三次機會。

明萱是倒數第二個。

她和周芙圍觀瞭其他人的表演，不得不說，水平參差不齊。

她們多數隻顧著美觀，其他方面一竅不通。有的箭飛到一半就脫靶，有的還沒拉開弓箭就掉瞭，還有的被回彈的弓弦抽的直流眼淚。

隻有少數姿勢是正確的，可惜又射不中靶子。

在一輪又一輪的唉聲嘆氣後，明萱上瞭場。

陳導演精益求精，看瞭前幾個演員的表演，他眉心就沒平坦過。此刻略有些不耐煩地盯著鏡頭，“二號機就位，開始。”

明萱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夾在弓弦上，隨後三指勾弦，抬起手臂，右臂向後伸展。

弓弦貼著她高挺的鼻尖，右手緊貼右下顎，一個標準的靠位讓陳導演眼前一亮。

明萱瞇起一隻眼瞄準，忽然吹過一陣風，撩起她的馬尾。緊接著，隨著弓弦緊繃的一聲響，箭一觸即發彈射出去，命中九環。

整套動作流暢標準而優美，看得在場的人嘆為觀止。

“漂亮！”連陳導演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明萱放下弓箭，對身後的人笑瞭下。

*

“你太帥瞭萱萱，今天我就是你的腦殘粉。”

吃過晚飯，周芙那股興奮勁還沒下頭，拉著明萱的胳膊一頓搖，“你知道你當時有多美嗎，我真該給你錄下來。”

明萱面上不動聲色，但說不開心是假的，她抿唇，“就……還行吧。”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別墅區前。

“那我明天同一時間來接你啊。”

明萱推門下車，“好。”

夜已深。

明萱卻不緊不慢踩著路燈撒下的光圈，慢慢悠悠往傢走。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悠閑瞭。

其實從小到大，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幾乎都是毫不費力。如今也算是第一次靠著自己的努力得到諸多認可。

她心情不錯，甚至還哼瞭幾句歌。

到傢不過八點鐘，明萱準備洗個澡。

她一上樓便看到傅燃倚在沙發上。

存在感很強，還主動和她打瞭個招呼，“室友回來瞭。”

她腳步微頓，隨後淡淡地應瞭聲，“……嗯。”

對於傢中出現男性這件事，明萱原本還是有點不適應，結果一抬眼便看到他正沖著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點不適直接被疑惑取代，明萱放下包，問，“你笑什麼？”

“沒。”傅燃收回視線，翹起二郎腿，打開電視，“想到瞭一些開心的事。”

莫名其妙的。

明萱朝他掃瞭一眼，這一掃，恰好看到偌大的電視機上出現的遊戲畫面。她這才發現傅大少爺還把他的PS帶過來瞭，果然不務正業。

高清的彩色畫面裡，一個戴著安全帽的小人正在空地上跳舞，一會蹦兩下，一會轉個圈。

他這是在玩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像是為瞭解答她的疑惑，傅燃忽然開口問她，“你看這小人像不像剛剛在樓下的你。”

說完還摁瞭兩下手柄，遊戲裡的小人又跳瞭一下。

“……”

明萱有一瞬間的羞憤，緊接著是無語。

她翻瞭個白眼，“你有病快去治。”

真是不住在一起不知道，誰能想到堂堂傅公子竟然還有在樓上偷窺的毛病，像個幼稚的變/態。

不過她今天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見識。

明萱轉身進瞭臥室，泡瞭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又做瞭護膚。

樓下阿姨喊她，“夫人，安神茶煮好瞭。”

“好。”明萱應瞭一聲。

安神茶是以龍齒，石菖蒲為食材制作的，入口微澀，繼而醇香。

明萱不怎麼愛喝茶，但為瞭她的睡眠，還是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嘬瞭起來。

手邊放著劇本，上面寫滿瞭明天要試的戲。

有臺詞，也有動作，明萱白天大致掃瞭眼，難度貌似不小。

她正思忖著該怎麼演，傅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瞭樓，他走到她旁邊，拉瞭把椅子坐下。

明萱抬眼看他，“你幹嘛？”

“吃宵夜。”

他話音剛落，阿姨端上一碗香噴噴的油潑面。

那味道直撲鼻，相比之下，手中的茶水更加寡淡無味。

……真是有夠健康的飲食。

“來點嗎？”

“不來。”明萱默默別開頭。

忙瞭一整天，這是傅燃的第一頓正餐。他吃瞭幾口面，隨口問瞭句，“婚後協議其他的想好瞭嗎？”

“還沒。”明萱放下茶杯，“不著急。”

明萱昨天還穿著□□的睡衣，今天立刻糾錯，換瞭件真絲吊帶。她手臂伸展，傅燃一眼便看到她胳膊上有塊淤青。

又大又圓，在雪白的手臂上顯得觸目驚心。

他放下筷子，指瞭指，“被弓弦崩的？”

明萱目光隨著他指的方向看瞭眼，也沒遮掩，“對。”

“怎麼傷成這樣？”

明萱也難得耐心給他解釋，“之前我隨便找瞭傢室□□箭館，那裡的弓用著不順手，就被崩瞭幾下。”

她竟然為瞭場試鏡這麼努力，倒是讓傅燃有些刮目相看，“你還挺拼啊大明星。”

明萱總覺得聽起來不像什麼好話，“切”瞭一聲。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起，傅燃看瞭眼，不由蹙瞭蹙眉。

明萱問他，“怎麼不接？”

他舉起手機，把屏幕上那一串電話號碼展示給她看，“你的傑作。”

明萱不解，“什麼意思？”

傅燃面也不吃瞭，往前一推，笑著丟下句，“紀輕靈。”

說完，就去陽臺接電話瞭。

明萱有點意外，她當時隨便丟瞭個號碼過去，沒想到這兩人還在聯系。

能跟這位少爺保持聯絡這麼久，紀輕靈倒也有點本事。

想到這，明萱嗤笑一聲。

……

喝過茶，明萱早早回到臥室準備睡覺。

透過臥室門，她似乎聽到傅燃還在打遊戲。聲音不算很大，她也沒在意。

這大概就是忽然多瞭個“室友”的不便之處。

明萱打開床頭抽屜，拿出準備好的耳塞戴上，躺在床上刷瞭會手機。

某論壇出現一條熱帖，題目：《你曾經暗戀的男神現在怎麼樣瞭？》

她鬼使神差點瞭進去，帖子下都在熱烈討論著那些青澀又美好的年少時光。明萱一條一條泛著，屏幕的光暗暗地打在她精致的臉上。

看瞭半晌，她難得主動回復瞭這條帖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從小到大隻喜歡過傅燃這麼一個人。可惜過程卻遠遠沒有別人所描述的那種美好。

他現在怎麼樣瞭？

明萱回復：“正在客廳熬夜打遊戲。”

用一個詞來形容你曾經的男神。

明萱回復：一個混蛋。

在她心裡，傅燃曾經是混蛋中的混蛋。

但現在……可能好瞭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