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第 345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293

景年踢完蹴鞠回到傢,想到那事兒還忍不住樂,一到傢,洗幹凈手臉,就到處找陸景堂。

他要笑暈瞭,早就知道小夥伴怕他阿兄,沒想到這麼怕,今天李士傑對著空街道問好的模樣,夠他笑兩個月瞭。

“阿娘,阿兄回來瞭嗎?”

“半個時辰前就回來瞭。”陸楊氏順手塞給他一個托盤,上頭放瞭一盤時令果子和一盤點心,“在前廳,還有幾個客人,你去把這個送去。”

景年接過托盤,問:“是什麼客人?”

陸楊氏說:“似乎是你阿兄的同窗。”

景年便端著托盤去瞭前院的客廳,正好碰見幾個年輕郎君跟陸景堂拱手道別,陸景堂將他們送出去。

景年看見小幾上已經放瞭一個兩盤幹果,想來他手裡這些是阿娘擔心招待不周,現買的。

客人已經走瞭,景年隨手撿瞭個枇杷,剝瞭皮塞進嘴裡,頓時酸得齜牙咧嘴。

這枇杷看著且圓且黃,沒想到一點兒不中吃,酸死個人。

陸景堂送完客人回來,景年一邊剝枇杷一邊問:“阿兄,剛才穿青衫的那位兄長看著有些眼熟。”

陸景堂挑眉:“你記性倒好,那是我在族學時的同窗,岑泛。”

他這麼一說,景年就想起來瞭,當初他阿兄考縣試的時候,就是這位岑泛,還有一個陸姓堂兄跟他阿兄一起去看的成績。

後來他阿兄連過府試、院試,奪下小三元,另外兩位,岑泛是考過瞭,雖然排名都不算特別考前,也在中間位置,陸景升府試都沒過。

之後陸景堂又連過鄉試、會試,岑泛鄉試未過,回到縣城,入縣學繼續苦讀。

景年算算時間,頓時明瞭:“岑阿兄是來參加會試的嗎?他考得怎樣??”

今科會試已經考完,但還沒放榜,聽說就是這兩日瞭。

陸景堂說:“我方才看過他默的卷子,不出意外是能中的。”

夢裡他當過不止一屆科舉主考官,自然明白判卷標準,岑泛的卷子不一定名次特別高,但定時能中的。

“太好瞭。”景年替岑泛開心。

“阿兄,吃枇杷。”他將剝好皮的枇杷喂到陸景堂嘴邊,一臉“我好乖我孝敬阿兄”的表情。

陸景堂嘴角噙著笑,張嘴吞瞭那顆枇杷果,剛咬一口,一股酸意直沖天靈蓋,險些沒繃住表情。

再看看對面忍著笑裝出一副若無其事樣子的小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陸景堂險些被氣笑瞭,好在他習慣瞭喜怒不形於色,表情管理相當優秀,隻一瞬間,面上便恢復瞭淡定。

景年看著陸景堂兩腮微動,似乎枇杷果肉已經被嚼碎咽瞭下去,頓時瞪圓瞭眼睛:“阿兄,不酸嗎?”

“酸?”陸景堂從果盤瞭捻一顆枇杷,慢條斯理開始剝皮,“為什麼會覺得酸?挺甜的。”

景年呆瞭呆,難道這盤枇杷,不是一棵樹上的?有的酸有的甜?

他猶豫著,又挑瞭顆枇杷剝開,輕輕咬一口,枇杷汁液立刻粘上舌頭,俊俏的小少年被酸得眉眼皺在瞭一起。

陸景堂忍著笑,一臉詫異:“怎麼?不好吃?”

景年瘋狂搖頭:“酸死瞭。”

陸景堂低喃道:“我剛吃的那個分明很甜,要不……”

他把自己手上剝好的那個送到景年嘴邊:“嘗嘗我挑的這個?”

他的演技可比傻乎乎的幼弟好多瞭,最起碼那傻孩子一點兒沒懷疑。

景年都被酸暈頭瞭,他運氣也太壞瞭吧,挑瞭兩個都是酸的,他阿兄吃的就是甜的,渾然忘記瞭陸景堂吃的那顆也是他挑的。

懷著對阿兄滿腔信任,景年張嘴吃下瞭陸景堂遞過來

的枇杷。

被酸到懷疑人生的景年:“……”

陸景堂掏出帕子,動作悠然地擦幹凈手上染的枇杷汁,笑瞇瞇問:“甜嗎?”

哪還有不明白的,景年嚼都沒敢嚼,一口將枇杷肉吐瞭,欲哭無淚。

他阿兄是個什麼品種的大惡人啊!難怪李士傑和薛忠寶那麼怕他!

被坑瞭一把還不敢告狀,誰讓是他先起的頭呢?

景年哭唧唧地連啃好幾塊兒點心,才把舌根綿延不絕的酸意壓下去。

然而等陸楊氏看到少瞭一半的點心盤子,又得知不是客人吃的,是景年一個人吃的,脾氣好的阿娘也沒忍住:“你這孩子,馬上吃飯瞭,吃這麼多點心做什麼?!”

“就是,多吃飯才長個兒。”陸文元從外頭回來,在陸楊氏的催促下換瞭身幹凈衣裳,聽見妻子教訓孩子,也插瞭句嘴。

他是閑不住的性子,剛來的時候在那個小院子憋憋屈屈沒法子,他見天的抱著街道轉悠。

待陸景堂改租這處房子,屋子夠大,陸文元立刻買瞭菜種子回來,在後院墾瞭一小塊地種菜,也能給傢裡省點兒菜錢。

後來陸景堂又在京郊買瞭些地,這京郊的地,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誰也不曉得陸景堂哪來的路子哪來的錢,總之地契是在傢裡好好擱著。

陸傢人更是不懂,隻知道這地也不多,他們傢二郎可是當官的呢,當官的有幾畝地,多正常啊!

那縣裡頭的大戶,動不動成百上千畝地連一塊兒,他們這算什麼。

總之傢裡有瞭地,陸文元就活泛瞭,三天兩頭要跑去看一看,要不是離得遠,非得每天過去。

景年吃瞭戲弄,還挨阿娘一頓教訓,等晚食上來,更是後悔莫迭。

陸楊氏以為陸景堂的客人會留下吃晚飯,特意讓廚娘買瞭雞鴨魚肉回來,傢裡的廚娘老傢是南方的,尤其擅做魚,不管是燒魚還是燉魚,都做得好吃極瞭,一點兒腥味都沒有。

還有一些其他景年愛吃的菜,看著那一大鍋子奶白魚湯,鮮味兒隔老遠就能聞到,吃瞭飯,他卻隻能喝一碗,景年可難過瞭。

還是陸萍心軟,悄悄跟他說:“明兒個阿姐給你用魚湯下面。”

景年感動不已:“嗚嗚嗚阿姐真好!”

第二日一早,景年吃瞭一大碗陸萍做的魚湯面,背著書篋坐上瞭傢裡的騾車。

他每隔一日要去先生傢裡一趟,將先生留的功課帶過去,也要留在林傢上一日或者半日的課。

車夫趙二福熟門熟路地將車停在林傢大門口,景年扶著他胳膊跳下車——這些車都高得很,他往下跳過幾回,有一次險些崴瞭腳。

趙二福將景年的書篋也搬下來:“小少爺,我送你進去?”

“不用。”景年擺擺手:“二福叔,你晚上再來接我。”

林府離得遠一些,趙二福可以先來接景年,然後換個道去接陸景堂下班,將兄弟倆一起送回傢。

“欸。”趙二福應瞭一聲,看著景年被林傢下人迎進去,才趕著騾車回去。

景年到瞭林傢,就跟到瞭自己傢一樣。

林鴻方獨女早逝,傢裡就他一個主人,陳朔平日住在他自己傢裡,進瞭國子監之後課業繁忙過來得也少。

景年作為林鴻方的關門小弟子,幾乎相當於林傢的小主人,林傢還有他自己的小院兒,午睡歇晌,或者雨雪天氣路不好走,也會在這裡住上幾日。

林傢的傢仆對他也極為熟悉,門房將他送到二院,聽到消息的忠伯已經出來瞭,笑出一臉褶子:“年哥兒來瞭,今日傢中有客,老爺正在待客,你先歇歇,今兒廚房一早買的鮮果子,剛摘的枇杷,水靈靈的。”

景年一聽見枇杷,嘴裡就泛酸,白

凈的小臉皺成包子,偷偷跟忠伯告狀:“忠爺爺,我不想吃枇杷,昨兒我阿娘買的枇杷酸得倒牙,我吃瞭三個……”

“哈哈哈哈酸你還吃,你是不是傻?張嘴讓哥看看,你那小米牙是不是都掉光瞭?”有些粗嘎的少年音由遠及近,一個少年郎君跟景年前後腳從外頭進來。

景年包子臉皺得更緊瞭,兩手緊緊捂住嘴巴,往忠伯身後躲。

“小少爺……小少爺!”忠伯連忙攔住躥過來的陳朔。

已經十五六歲的陳朔高高瘦瘦,一身箭袖錦袍,紮著高馬尾,倒也稱得上少年意氣。

讓忠伯攔著沒碰到景年,陳朔笑嘻嘻道:“讓我看看怎麼瞭?上回掉瞭牙,差點兒沒把房子給哭塌瞭,這回掉三顆牙,你傢是不是被眼淚淹瞭?”

“沒有掉!”

景年氣得跺腳,他正逢換牙期,一年多前在林府讀書,午時廚房做瞭道蔥燒排骨,骨香肉嫩,景年啃瞭一塊兒又一塊兒,直到他感覺咬掉瞭一塊骨頭,嘴巴裡怪怪的,吐出來才發現是他的牙。

當時景年都嚇呆瞭,他的牙掉瞭!

牙掉瞭以後怎麼啃骨頭吃肉啊!

好醜的!

崩潰的崽崽在飯桌上嚎啕大哭,林鴻方哄都哄不住。

恰好那天陳朔也在,景年哭,他笑,景年哭得越大聲,他笑得越誇張。

後來林鴻方把他攆瞭出去。

再後來景年回傢告狀,陸蓉跟陳朔打瞭一架,打完又被陸景堂收拾瞭一頓。

但是這件事,陳朔笑瞭他一年多瞭,現在還在笑,因為景年還在換牙……

阿姐跟他說,要再過好幾年才能全部換好,景年愁死瞭。

好在小夥伴年紀跟他差不多大,都在換牙,大傢大哥不笑二哥。

而且人傢也不像陳朔這麼惡劣,不就是大幾歲麼!

“你……你大鴨子,嘎嘎嘎!”景年想起他阿姐嘲諷陳朔的話,把嘴巴捏成鴨子嘴,躲在忠伯背後沖他做鬼臉。

正在變聲期的陳朔:“……”

“嘿!我讓你好好學!”陳朔氣樂瞭,挽著袖子,俯身要去捉景年。

景年驚叫一聲,扔下書篋,拔腿往內院跑,一邊跑一邊喊:“先生救命!先生救命啊!陳阿兄要打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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