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個。”景年將一對寶石做的玩偶捧在掌心,拿給三郎看:“這個好不好看?”
三郎放下手裡的東西,仔細瞧瞭瞧,不由笑道:“好看是好看,隻是沒想到你還喜歡玩兒這個。”
景年白他一眼:“是給煥哥兒和歡娘買的。”
不是多貴的寶石,似乎是西邊胡人那邊傳來的什麼彩寶制成,勝在打磨精細,做工精致,色彩也艷麗奪目,小娃兒就喜歡這樣。
三郎撓頭訕笑,他手裡實在沒錢瞭,難怪旁人管這雜貨鋪叫多寶閣,確實好東西多,他看瞭好些喜歡的,就是手頭不寬裕。
景年又張開手指,仔細把玩偶摸瞭一遍,確定周身光潤,沒有尖銳的地方,這才滿意。
“你先放那,我們回來拿?”三郎提議。
景年搖頭:“算瞭,小東西,我拿著好瞭。”
他們已經在二樓逛瞭一大圈,確實見著不少不錯的商品,但是景年也是見過好東西的,除瞭這對娃娃,還沒見著特別想要的。
三郎在二樓見著瞭虎皮熊皮,心裡十分好奇:“你說三樓會有什麼皮?”
景年笑道:“也不一定三樓的貨品就跟一樓二樓一樣,或許沒有皮毛賣。”
他看虎皮成色十分不錯,甚至還有一張極完整的,按照這傢店的設定,似乎是越往樓上東西越好,還有什麼更好的?
李士傑笑嘻嘻道:“年哥兒說的是呢。”
三郎好奇,不由嘟囔:“不曉得要多少錢才能上三樓。”
薛忠寶是個心細的,低聲報瞭個數字:“隻會比這多,不會比這少。”
三郎和李士傑一起咋舌,薛忠寶說:“這裡是可以大批量采貨的,你們瞧見那些貨車瞭嗎?好多都是高門貴府的管傢,來瞧瞭貨,然後大批大批買回傢,自然很快就積累夠瞭這麼多銀錢。”
景年奇道:“那這間門店為何開在南城?”
南城三教九流混雜,許多貴人嫌這邊亂,不愛往南城來,若是想做富貴人傢生意,店開在東城比較合適。
“那就不知道瞭。”薛忠寶說:“許是因為東城沒尋到合適的鋪子?”
東城地價跟南城是天差地別,像多寶閣這麼大的三層商鋪,據說還有面積很大的後院和貨倉,若是在東城,不光得有錢,還得足夠有勢才能拿下。
景年一想也是,東城最繁華的那條街,聽說每一傢鋪子後頭都有人。
三郎感慨:“京都有錢人可真多。”
李士傑說:“是啊,這麼多有錢人,怎麼就少我一個呢?”
眾人聞言大笑,三郎還是對沒見識到的三樓念念不忘,又問:“要是沒資格,又硬要上三樓,會怎樣?”
李士傑笑:“三哥,你想強闖嗎?”
景年忙勸:“三哥,不讓上就算瞭,不必如此。”
“沒有沒有。”三郎解釋道:“我就是問問。”
薛忠寶說:“樓梯處有守衛,我見著過一個閑漢硬闖,被丟下去的。”
那人當然沒錢去三樓消費,單純想冒險看一眼,回頭好有個吹噓的資本。
其實三樓賣什麼並不是秘密,隻是有資格上去的人,跟上不去的人不是一個圈子的,自然消息就封閉住瞭。
三郎徹底放下好奇心:“那算瞭。”
大庭廣眾被丟下去,怪丟人的,他丟人算瞭,別連累瞭年哥兒。
景年放下心,想著也逛得差不多瞭,正要叫他們下樓結賬去吃午飯,就聽李士傑說:“三哥,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三郎好奇心旺盛,立刻跟過去。
待過去一看,原來是兵器,劍、匕首、樸刀之類的。
景年傢中也有這些東西,君子佩劍,他阿兄送過他一把十分鋒利的寶劍。
至於刀,那是傢中護衛佩的。
景年也隻是堪勘能舞,書院有騎射課但沒有教舞劍的課,他要想深學,現在另尋老師倒也來得及。
三郎卻是跟在陸景堂身邊,正經練過兩年的,一把刀舞的虎虎生風。
甚至他出來,也是可以佩刀的,隻是跟景年出來耍,就沒帶。
“怎麼沒弓啊……”三郎嘀咕。
他有佩刀,想再要一把好弓。
李士傑嚇得跳起來捂他嘴:“我的親哥哥誒,這是能說的嗎?”
三郎用眼睛問,怎麼不能說?
景年解釋道:“□□之類的都由朝廷管制,還有長兵器、重兵器、鎧甲,都不許私人販售,若是有人敢犯,要下大牢的。”
三郎縮瞭縮脖子,景年嘆氣:“三哥,傢中有《大雍律》,你閑來無事,看一看吧。”
三郎訕笑:“成,你去瞭國子監我就在傢看書。”
景年從他的話裡,聽出幾多敷衍。
輕輕嘆口氣,見三郎他們幾個都湊在一處看那些兵器,景年捧著兩個寶石娃娃,在周圍閑逛。
那些東西他傢中有更好的,對這裡賣的普通貨就生不起興趣瞭。
逛著逛著,不知不覺繞過瞭幾個貨櫃,半截樓梯出現在他眼前。
景年立刻想到,這恐怕就是三樓入口,他下意識往前幾步,繞過面前擋住視線的貨櫃,想看一眼。
剛繞過去,就見一青衫郎君自樓梯口跌落,一褐衣侍從——與店裡侍從衣著相同,舉起一把樸刀朝著青衫郎君當面砍去。
景年一驚,下意識將手裡的寶石玩偶朝著持刀侍從扔瞭過去,自己也沖過去,扶住瞭踉蹌兩步的青衫郎君。
不是吧,難道是硬闖三樓被發現瞭?不是說丟出去瞭事,怎麼都動刀子瞭!
與此同時,樓上也沖出來幾個人,將那持刀侍從制住,還有一個跌躺在樓梯上,方才景年沒看見,也被提瞭起來,反押住手臂。
“主……”
白三剛要過來,瞥見主子隱蔽的手勢,停住腳步,順便攔住瞭其他人。
“你沒事吧。”景年擔心地問。
抬眸,撞進一雙黑沉的眼中,景年一呆,胸膛裡的心臟,劇烈跳動瞭一下。
他下意識又問瞭一遍:“你沒事吧?”
“無事。”男人直勾勾地盯著景年,腦中雜念勃發,自心臟湧出強烈的不滿,叫囂著要將面前的紅衣少年納入懷中,方可平息。
聲音很好聽。
景年腦海中劃過這句話,面上不由一紅。
奇奇怪怪,怎麼會關註起別人聲音瞭。
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抓著人傢手臂,雖然是為瞭攙扶……
景年連忙松開瞭手,不好意思道:“抱歉。”
“……無事。”
景年看看這個讓他第一次見面便心生好感的郎君,又扭頭看向另一邊人。
都穿著一樣衣裳,要不是動手的幾個被捆著,簡直像一夥的。
“你們這是……”景年微微皺眉,這不像隻是闖個三樓。
他不想管閑事,可是更不想這個讓他心生好感的人被欺負,即便是他做錯瞭,也得先問清楚,自有官府可管,哪有直接動刀朝人頭上砍的,分明就是沒想讓他活著。
白三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跟他們裝不認識,擔心暴露身份?可他原本用得也不是本來面目,回去換一張臉就是。
但是主子的決定,不容他們置喙,白三隻能配合。
他含糊道:“這位公子,隻是一場誤會。”
他是真沒想到,孫萬山瘋到這種地步,不但敢在賬冊上動手腳,還敢跟主子動手。
大約是不甘心吧,貪墨事發,丟瞭差事還得領罰,以後前途定然沒有瞭。
這下好瞭,別說瞞著他發妻老母,那外室恐怕都養不住瞭。
這店裡的侍衛,隻識孫萬山,不識真正的主人,他們一行人低調過來,帶的人手不多,樓道狹窄,一時間門被纏住,眼睜睜看著主子被逼到樓梯處。
其中一人手裡拿瞭毒匕,為瞭躲他,才連退幾步,被逼下樓梯。
然後這人被主子一腳踹在胸口,當即撂倒,現在被他們拎起來也沒反應,應是傷瞭心肺,已經廢瞭。
另一個持刀的不足為據,若是這位紅衣小公子不動手,下一秒他胳膊就該折瞭。
而且更讓白三奇怪的是,主子竟然沒動手!
他親眼看見,看得真真切切,那小公子碰到主子手臂的時候,主子已經條件反射手臂繃緊,反手就能扭斷那小公子的手腕,可他硬生生卸瞭力。
誤會?
景年又看瞭眼身側的年輕郎君,這人生得面目平平,可那雙眼睛著實漂亮,攝人心魄,聲音也好聽。
他不清楚自己突如其來的好感是為什麼,但是不介意幫他說幾句話。
“是什麼誤會,竟要動刀子砍人?”景年擺出貴公子的架勢,在別人地盤上,就得把氣勢拿足瞭。
白三:“……”
我也想知道,是什麼誤會。
“不能說?”景年虛張聲勢:“不若請五城兵馬司的人來瞧瞧,恰好我傢世叔,在兵馬司任職,也請他老人傢幫你們斷一斷有何誤會。”
白三一慌,下意識看向主子,他不是不能編,就是不知道主子是什麼態度。
他主子垂著眼,掀起眼瞼,冷冷瞥他一眼。
白三幹咽瞭口口水,遲疑道:“這位公子請先稍待……其實……其實是……”
“是什麼?”
“說來丟人,是咱們傢出瞭內賊。”
白三半真半假的編,見主子沒阻止,就順暢地說瞭下去:“這幾人結成團夥,監守自盜,私下偷盜店內貨品,不想被這位郎君撞見,一時腦熱,想著滅口免得被咱們發現……”
景年半信半疑,側身問青衫郎君:“是這樣嗎?”
郎君點點頭:“是,他們是賊。”
景年這才相信,放輕瞭嗓音問他:“你想怎麼辦?放心,我肯定幫你,不會讓他們仗勢欺負你。”
那些人看著十分兇惡的樣子,幾個普通侍從就敢隨隨便便拿刀砍人,想來平素十分囂張。
這位郎君一身素衣,看著不像有錢有勢的人傢,許是個普通讀書人。
既然已經清楚他是遭瞭無妄之災,並沒有錯,景年就決心護著他,不讓好人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