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第 384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316

一頓飯的時間,景年就沒停過嘴,飯都沒吃幾口,全在講雲廷。

在他嘴裡,雲廷就是個人品貴重,面冷心善,才華橫溢,待人真誠的絕好郎君。

陸景堂滿臉木然,若不是國子監沒有第二個雲廷,他都要懷疑自己知道的跟幼弟嘴裡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瞭。

景年說得口幹舌燥,喝瞭口甜湯,總結道:“阿兄,真的,阿廷他可好可好瞭,等……等下次休沐,我帶他來傢裡,你見見他就知道瞭。”

“不必!”陸景堂下意識拒絕,他現在可不適合跟如今的錦鄉侯世子,未來的承平帝打交道。

景年失落地垂下腦袋,以為自己說瞭半天,還是沒能取信阿兄。

他有點兒為雲廷難過,流言猛於虎,他以為阿兄不會被傳言所蒙蔽的,如果連他阿兄這樣的人都信瞭,置身於流言之中的阿廷,不知道受過多少委屈。

陸景堂掰著幼弟下巴,讓他抬頭:“吃飯,飯都快涼瞭。”

景年悶悶不樂地戳著米粒,陸景堂嘆瞭口氣,這才解釋道:“阿兄知道那些流言不可信,但我不能與雲世子深交。”

景年瞬間抬頭,兩眼亮晶晶:“流言止於智者,我就知道阿兄你那麼聰明,不會被騙的!”

說完想起陸景堂的後半句話,歪著腦袋問:“為什麼?”

陸景堂給他夾瞭筷子菜,又催他吃飯:“自己想。”

景年食不知味的扒瞭口飯,腦子轉動不停,待食物咽下,才開口:“是因為五皇子嗎?”

置身與京都,就連老百姓的政治敏感度都比別的地方要高,景年隱約聽到過許多相關消息。

百姓傢的兒子長大瞭還要分傢呢,更別說皇帝的兒子,如今昭明帝最愛寵的五皇子都十八瞭,東宮卻依舊空懸,國儲未立,難免人心浮動。

錦鄉侯府是外戚,是五皇子母傢,天然的支持者,雲廷是錦鄉侯世子,本該是五皇子的助力,而他兄長又是朝中重臣,天子近臣,因為三元及第,在眾學子中名聲斐然。

景年也知道兄長的打算,堅定地擁護聖上,哪個皇子的拉攏都不會接受。

景年一回京就進瞭國子監,難道真是迫不及待的想上學嗎?

當然不是,還不是為瞭避開各種拉攏和算計,陸景堂就他一個親生的胞弟,姐妹皆已嫁人,父母也遠在老傢鄉下,突破口隻有剛剛回京,年紀尚輕的景年。

所以景年回京之後,陸景堂沒回來之前,他行程滿滿,除瞭跟舊友約見瞭一面,其他時間不是在傢,就是在林府、裴府,這些都是很安全的地方。

等他阿兄一回來,景年立刻進瞭國子監,封閉的學校,環境到底要單純許多。

即便如此,國子監中也不是沒有幾個皇子的人,勛貴子弟傢中姻親糾結,保不齊就跟哪個皇子有親,寒門學子中也有被看好早早投資的。

所以景年初來,隻有一個衛紹武關系還行,其他的沒有矛盾,其實處得很淡。

除瞭衛傢同他傢有姻親關系,更重要的原因是衛傢也是標準的皇黨,衛紹武的長兄,成國公世子衛紹文,就在禁軍領差當值。

景年看起來單純無知,其實這些他都懂,國子監裡一些明顯的,手段拙劣的拉攏,都被他輕易避開瞭。

雲廷這個,卻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他對雲廷的初始好感動太高瞭,而且從接觸至今,雲廷待他極好,這些好是否真心,景年分辨的出來。

知道兄長擔心什麼,景年解釋道:“阿廷跟五皇子關系不好,他不會幫五皇子的,他……他……”

景年猶豫瞭一下,他不愛背後說這些,但為瞭取信兄長,還是說瞭:“他還說五皇子才疏意廣,外寬內忌,鼠腹雞腸,不堪造就……”

陸景堂:“……”

有一說一,這些評價還是很到位的。

旁人都覺得五皇子的缺點在於被聖上和太後縱寵得太過驕橫,可天潢貴胄,誰沒點兒脾氣,這點兒小毛病並不能算問題。

雲廷的這些評語,才是要命的東西,尤其是最後一句。

他可是錦鄉侯世子,最應該支持五皇子的人之一,如果連他都這麼說,這話一旦傳出去,對五皇子的名聲,會造成極大的打擊。

難怪他傢年哥兒會相信雲廷跟五皇子不是一夥的,這要隻是為瞭騙他,犧牲也太大瞭。

陸景堂忍不住看瞭幼弟一眼,即便是跟五皇子關系不好,以雲廷的脾性,也不會逮著個人就說宗瑯的壞話。

他是太相信景年,還是有其他想法?

景年見兄長盯著他不說話,下意識摸瞭摸自己的臉:“怎麼瞭嗎?”

是他臉上沾瞭東西?

陸景堂說:“他為何要跟你說這些?”

景年老老實實道:“他對我很好嘛,我想跟他交朋友,又很擔心他是五皇子一夥的……”

他不想因為自己害瞭兄長,所以如果雲廷真的是為瞭五皇子才接近他,那他會很傷心,然後疏遠他。

陸景堂靜靜等他說,景年說:“我就直接問他,我問他五皇子是你表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景堂:“……”

還真是他傢年哥兒的性子,不拐彎抹角,任你有千般手段萬般算計,他直接懟臉上問。

景年笑瞭一下,他當時想,如果雲廷真是為瞭五皇子,那他這麼問,雲廷肯定會給五皇子說好話。

但他又是五皇子表兄,也可能說的是客氣話,那他仔細分辨一下就好瞭。

然後就聽見雲廷說瞭這些,景年瞬間就安心瞭。

“阿廷還跟我說,讓我離五皇子遠一點兒,說他心眼小,阿兄你不接他拉攏,他肯定會記恨我。”景年仰著小下巴補充道,若不是真心待他的傢人,哪個會這麼為他打算。

陸景堂吃瞭一驚,心中疑慮更甚,這話是沒說錯,稱得上對他幼弟掏心掏肺瞭。

可是,為什麼呢?

不打算幫五皇子拉人,又接近年哥兒,圖什麼呢?難道是為瞭借景年的口,將那些話傳出去?

不至於。

夢裡陸景堂當瞭承平帝近十年的臣子,勉強算是君臣相得,他清楚宗廷是如何驕傲的一個人,他打心裡就瞧不起宗瑯,他要登位,就會光明正大的,一腳將其他人統統踩下去,悄摸的傳這些流言,不是他的作風。

陸景堂難得有瞭想不明白的事,聽幼弟的描述,雲廷待他好得連他這個親兄長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不管什麼行為,總得有個目的。

總不能……總不能是圖他傢年哥兒吧?

不是陸景堂瞧不起自己幼弟,可他傢這孩子聰明是聰明,性子也討喜,長得也好看,可是沒怎麼經過事兒,真想成才,還需得經過許多磨練。

雲廷手下現在應該已經匯聚瞭許多能人,軍中宮中皆有佈置,他傢這璞玉,如何就入瞭雲世子的眼?

在他的那場夢裡,雲廷可是從未入過國子監,因現實與夢境時有差別,陸景堂當時聽到消息時並未在意,沒想到終究沒避開。

“阿兄,你信阿廷瞭嗎?我以後請他來傢裡好不好?”景年抓著兄長衣袖,眼巴巴的。

陸景堂偏頭,對上那張乖巧精致的臉蛋,心裡湧出一個可笑的念頭,不是圖才,難不成是圖人?他傢幼弟,可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裡出現,陸景堂就迅速將之摒棄,怎麼能這麼想,他傢年哥兒可是個郎君。

再有,可以說宗廷暴虐嗜殺,但他絕不好色。

一國之君,後宮空懸,自宗廷登基,便取消瞭大選,後宮十年沒進過新人,還放出一大批年歲到瞭的宮女。

甚至有傳言,說承平帝遭生母下藥,損毀瞭身子。

額……

這種流言,聽聽就算瞭,比說他臉毀瞭醜得跟個夜叉似得更不靠譜。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是為瞭借由年哥兒,拉攏他?夢裡沒這回事啊!

等等,夢裡這個年歲的他,還在外派當縣令,京中風雲詭譎,與他有何關系。

夢裡他也不是三元及第,沒有如今的盛名,雲廷自然是瞧不見他。

這麼一想,也不是不可能,雲廷想那個位置,必然多有佈置,那些各個皇子的支持者,即便他暴露身份,也不可能轉而支持他。

唯有他們這些皇黨,反而還有一絲絲可能。

可夢裡雲廷是直接殺出一條血路,朝中好像沒幾個支持者……

難道是拉攏沒成功?

總覺得哪裡還是有點兒問題,但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大的一種可能瞭。

“阿兄……”

“信,信。”陸景堂連忙開口,再不說話,他衣袖要被扯爛瞭。

景年喜出望外:“那我要請阿廷來傢裡做客!”

陸景堂拍拍他肩膀:“可以,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如何與他相處就如何與他相處,屆時阿兄與他見一面就算瞭。”

景年聽懂瞭兄長話裡的意思,皺眉道:“他不是跟五皇子一夥的,也不行嗎?”

阿兄疼他,許他跟阿廷交往,可是他自己不能和雲廷多接觸。

見那一面,是主人傢招待客人的禮節而已。

陸景堂語重心長地教導幼弟:“年哥兒,有些時候,身份就是標志,不需要我真的支持五皇子,隻要有人相信我支持五皇子,他就贏瞭。”

“我知道瞭……”

景年垂下腦袋,當官可真麻煩,他以前想當個不怎麼管事的小官,現在連小官都不想當瞭,怎麼能連交個朋友,都這麼不自由呢。

其實為瞭兄長,最好跟雲廷疏遠,但景年實在舍不得。

沒關系。

他想,我可以去阿廷傢裡玩兒,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玩,京都這麼大,好玩的地方那麼多,他們出去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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