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笑什麼,你撿銀子瞭?”衛紹武拍瞭一下景年肩膀,擠眉弄眼地問。
景年揮開他的手:“不告訴你!”
他才不會告訴衛紹武這個大嘴巴,要是讓他知道他“夢裡”吃瞭冰酪,不是笑話他,就是跟他阿兄告狀,或者先笑話他再給他阿兄告狀。
想到冰酪,景年忍不住回味瞭一下,是“夢裡”的冰酪格外好吃嗎?他怎麼覺得這次冰酪,是他吃過最好吃的。
衛紹武被吊起好奇心,景年越是不說,他越是好奇,笑嘻嘻地跟雲廷打聽:“雲世子,五郎撿錢瞭?分你瞭嗎?”
他現在其實不怎麼害怕雲廷瞭,如果他沒欺負景年的話。
傳言還是有一部分準確的,比如心狠手辣,但是大部分時候,他懶得搭理其他人,隻要不去惹他。
雲廷剛剛張嘴,景年已經合身撲瞭過來,一把捂住他的嘴:“阿廷,不要告訴他。”
雲廷垂眸,懷裡沉甸甸的壓著景年半個身子,他隻有一隻腳在地上,還有一條腿跪在雲廷的凳子上,這麼個姿勢,上半身不著力,全靠雲廷撐著。
“你們怎麼還有小秘密。”衛紹武嘀咕著,語氣酸溜溜的。
他早就想說瞭,他跟景年什麼關系?那時實打實的親戚,正兒八經的兄弟,怎麼跟雲廷一個後來的外人,反倒成一夥的瞭。
景年得意挑眉:“就是我們的秘密,不告訴你。”
他轉過頭,沖雲廷擠瞭擠眼:“阿廷?”
雲廷一手虛扶在他身側,以防景年不註意摔下去,毫不猶豫點瞭點頭。
還能有別的答案嗎?現在景年說什麼,他恐怕都會答應。
衛紹武氣乎乎地走瞭,他覺得自己勢單力薄,也該找個同夥才行。
氣走瞭衛紹武,景年就像贏得瞭勝利一般格外開心。
他從雲廷懷裡爬起來坐回去,見雲廷衣裳讓他壓皺瞭,順手給他扯一扯。
恰好施長文從外進來,瞧見這一幕,陰陽怪氣道:“國子監是給你們讀書的地兒,可不是讓你們攀附權貴的,有些人想當奴才仆人,喜歡當奴才仆人,找個牙人自賣自身去,別污瞭咱國子監的正氣。”
景年一開始還沒聽懂他又在發什麼瘋,也沒想到他在說自己,直到其他監生都因為施長文的目光,將視線聚焦到他身上。
景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頓時愣住瞭,這是說他的?
此時衛紹武已經一拍書案站瞭起來:“你他娘的逼逼賴賴,說誰呢!”
他逗弄景年,那是他的事,兄弟之間打打鬧鬧,那叫欺負嗎?那叫交流感情。
姓施的這狗東西,瞧著景年軟和好說話,逮著他欺負,把他這個當哥哥的不放在眼裡!
這話傳出去,景年名聲可就臭瞭。
讀書人最是好名,他是想毀瞭景年前程!
他酒肉朋友眾多,但都是勛貴子弟紈絝公子,不好好讀書,許多都在別的堂,本班就那麼三兩個,當即拍著桌子起哄,給衛紹武壯聲勢。
施長文心裡有點兒慫,他一般找衛紹武他們這些人的事,都是瞅準瞭有師長在的時候,否則惹急瞭這些莽漢,上來給他一拳,他一個文弱書生,怎麼受得住。
景年這種乖學生就好欺負瞭,大部分時候施長文嘴上說幾句,隻要不踩到他底線攻擊他傢人朋友,自己被說兩句他都不怎麼在意的。
若是違反瞭國子監的監規,施長文要記集愆薄罰他,他也老老實實認罰,越發讓施長文覺得他性子軟好欺負。
今日也是一時順口瞭,瞧見景年給雲廷整理衣裳,抓住機會刺景年幾句,沒想到景年還沒反應,衛紹武先炸瞭。
他慫唧唧地說:“我、我又沒說你。”
“那你說的哪個?”
衛紹武抓著他不放,他早就忍不瞭這傻x玩意兒瞭,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朝施長文走過去。
施長文嚇得連連後退,嘴上說著:“沒說你,我沒說你,衛……衛紹武,毆打同窗,要去繩愆堂打板子的……”
衛紹武怒氣上頭,氣勢洶洶道:“老子今天就算拼著挨一頓板子,也得先收拾瞭你這個王八羔子!”
他怎麼說也是武將傢的公子,雖說傢傳武藝使得稀爛,隻能在國子監混混日子,但收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隻知道嗶嗶別人的施長文,還是毫無問題的。
其他監生眼見要打起來瞭,有的來拉架勸架,跑出去叫師長,有的湊熱鬧起哄,還有些暗恨施長文的,跑去關門關窗。
還有人找上景年瞭,那個“仗義助人”的肖仲德要拽景年去勸架:“五郎,你快勸一勸衛二郎,施齋長不過開個玩笑,大傢都是同窗,怎麼能動手呢?”
景年側身躲開他的手,唇角翹起,眼神冰冷:“你個奴才秧子,別碰我。”
肖仲德一愣,壓抑著怒氣:“我好心勸你,你怎麼罵人?!”
景年忽然笑開瞭,他臉生得好,眉眼彎彎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單純:“開個玩笑而已,大傢都是同窗,肖兄不會開不起玩笑吧?”
把他當傻子呢,衛二哥幫他出頭,他再充好人去勸他,將衛紹武置於何地。
自己剛說過的話被扔瞭回來,肖仲德面色一陣白一陣紅,氣是真的氣,又不好發出來,屬實是被自己的話給堵住瞭。
景年嘲諷地瞥他一眼,這種人他平時是懶得搭理,並不是真拿他沒辦法。
他捏瞭捏手指,衛二哥都上瞭,他再繼續待著任由哥哥出頭,像什麼話,又不是三歲的時候,被欺負瞭隻能回傢去哭。
“阿廷,你站遠點兒,咱們少栽進去一個是一個,不能收拾一個混蛋,把我們都搭進去。”
相處至今,隻見著雲廷待他溫柔如水瞭,景年早把他提手就打斷人腿的事兒拋到瞭腦後。
雲廷垂著頭沒有吭聲,若是此時抬眸,眼底嗜血的赤紅便如何也遮擋不住。
緊握的兩手之間,指縫隱隱漫出血色,那是指甲陷入掌心,刺破瞭皮膚。
早在衛紹武拍桌之前,他已經壓抑不住怒意差點兒要出手,打碎他的牙齒掐斷他的脖子,他有的是辦法讓這個討厭的傢夥再也開不瞭口。
反倒是衛紹武拍桌那一下驚醒瞭他。
不能讓景年看見。
他心裡的那些惡念,不能讓他知道。
景年說上就上,衛紹武被人攔住,沒人攔他,就一個肖仲德,此時巴不得他上去摻和,不管是打瞭人受罰還是被打一頓,都是他樂見的。
施長文眼看著衛紹武被其他監生團團圍住,自己安全瞭,頓時又得意起來,躲在一邊叫囂:“衛紹武,你等著,毆打齋長,記你大過,等著去繩愆堂挨板——啊!”
話未說完,被人一拳掄在臉上。
他躲在角落,旁邊就是一根立柱,被打得身子一晃,一頭撞在柱子上。
景年打完一拳又接一拳,等其他監生們反應過來,施長文已經讓他打得鼻血都湧出來瞭,毫無反抗之力地癱在那裡哀嚎,喊著“救命”。
“別,五郎,別沖動!”
“陸景年,毆打齋長,要受罰的!”
其他人又去拉景年,景年冷下臉,兇巴巴地說:“別拉我,誰拉我,我連他一起打!”
這話放出去,一時間把人嚇住瞭。
他難道不知道要受罰嗎?要不是清楚,早動手收拾施長文瞭。
但今天已經這樣瞭,橫豎要受罰,不如先出瞭這口氣。
肖仲德心裡記恨景年,景年想幹什麼,他就要讓他幹不成。
於是又跳出來說:“大傢攔一攔啊,五郎他年紀小不懂事,怎能毆打同窗呢?大傢一起動手拉住他,不要讓他錯上加錯!”
是啊,他們這麼多人呢,陸五郎哪裡打得贏,他們又不是要跟五郎打架,大傢一人抱住他一條胳膊不就行瞭。
景年一聽,氣得恨不得先把肖仲德打一頓。
眼看著好心勸架的監生們要沖過來,景年著急地朝著施長文踹瞭兩腳,反正都要挨板子,他現在少打一下,都是自己吃虧。
“滋……砰!”
一聲巨響,一條書案被人一腳踹過來,橫在景年前面,跑在最前頭的監生,差點兒被書案撞出去,驚魂未定地停下腳步。
差點兒撞到他腰子!
這監生怒氣沖沖扭頭:“誰啊……啊雲世子……”
到最後,音調已經將到幾乎沒聲瞭,氣也沒瞭。
雲廷負手立在書案旁,什麼話都沒說,但也不用說瞭。
所有人都回憶起瞭那個傳言,雲廷就差明說,誰想過去,交一條腿。
每個人隻有兩條腿。
為一個平日不得人心的施長文,舍出去一條……不值得不值得。
連肖仲德都不敢搞事瞭,縮在眾人後頭,頭都不敢抬,生怕景年掉頭過來找他麻煩。
有雲廷這尊大佛壓場子,哪有人敢幫他啊!
景年樂瞭,胸口憋著的鬱氣都笑掉瞭一半,阿廷太厲害啦!
他快樂地出著剩下一半氣,嫌棄地在施長文衣服上蹭瞭蹭手上的血,擔心把他打出毛病,隨手拿過那條被踢過來的書案上不知道誰放著的一把折扇,用這個扇他臉。
“施齋長,天兒熱,我給你扇扇風。”
衛紹武著急跳腳:“我、還有我,五郎,讓我扇兩下!”
景年這才想起來還有他衛二哥,他連忙招呼衛紹武:“你快過來,反正都要挨板子瞭,你先打兩下找補找補。”
可不是這個理兒!
眾人恍然,國子監打架,要拉去打板子,打一下是打,打兩下也是打,這……這要是打得狠,也說不上誰虧誰賺瞭。
衛紹武一聽,更急瞭,他試探著繞過書案,見雲廷垂著眼沒管他,拔腿就跑,沖到景年跟前一腳將施長文踹瞭個滾地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