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第 388 章

作者:春山猶枝 字數:3359

景年趴在床上,疼得不想動彈。

天兒太熱瞭,他挨板子疼出一身汗,黏黏膩膩十分難受,屁股還疼,渾身不舒服,趴在那獨自難過。

動手的時候想著,大不瞭挨一頓板子,那是板子沒打到自己身上,這真挨上瞭,就曉得痛瞭。

好在施長文也沒討著好,被他和衛紹武打成瞭豬頭,牙都掉瞭一顆。

而且王監丞瞭解到事情經過後,已經撤瞭他的齋長職銜,施長文一直以此為傲,也時常借此身份刁難景年等人,撤瞭他職位,讓他肉也痛心也痛。

身側一陣響動,景年動作很輕地轉瞭個頭,將臉朝外貼著。

“阿……”

一塊涼帕子鋪過來,蓋在他額上,擦去他額頭的汗漬,帶來一抹清涼。

“阿廷……”

景年看著雲廷兩手絞著帕子,在盆裡清洗,透幹凈後,又擰幹瞭給他擦臉。

景年配合地抬頭仰臉,不小心扯到傷處,疼得眉心一蹙。

“別動。”雲廷按住他,一手輕輕托著他腦袋,另一手給他擦臉和脖頸。

“阿廷……”

景年小聲嘀咕:“挨打的是我,你怎麼比我還生氣。”

雲廷動作一頓,他寧願挨打的是他。

是他不對,應該早點兒動手,早點兒把那個叫施什麼的臭蟲碾死,景年就不會被言語羞辱,也不會動手,招來一頓板子。

當時要不是景年堅持,他絕不會讓他去繩愆堂。

“好瞭……沒事的……”

雲廷的手被勾住,景年松松握著他的手指,剛在冷水裡泡過,涼涼的很舒服。

“我跟你說哦,國子監祭酒是我大師兄。”

景年努力安慰好友:“他在一旁看著,他們不敢使很大力氣打我,十下而已,一下子就打完瞭……”

打完板子,大師兄立即讓人給他上瞭藥,然後看著他嘆瞭口氣,就走瞭。

景年讓他那一口氣嘆的,心都涼瞭。

說實話,景年寧願被打重一點兒,也不想讓大師兄看著。

打個架而已嘛,國子監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動手多正常,他剛來的時候就聽說廣業堂有監生打群架,七八個人一起被拉去打板子。

他們這……加上挨打的施長文,一共也才三個人,勉強算“群”,就這麼點小事,怎麼就把祭酒大人招來瞭?!

雲廷雖然幫他攔人壓場子,可他就踢瞭一腳書案,連話都沒說一句,景年也擔心他被牽連進去,一個勁兒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其他學子也不敢告雲廷的狀,頂多治他一個損壞公物,順利將他摘瞭出去。

然而一想到大師兄知道瞭,先生會知道,他阿兄阿姐姐夫,甚至連遠在外地的二姐二姐夫都會知道,他在學堂打架被打板子瞭,景年……景年很想就此雲遊,最起碼兩年不要回傢瞭。

雲廷也沒有被安慰到,但是見景年白著小臉,還要努力安慰他,心裡越發不落忍。

“阿廷,我想喝水……”

景年絮絮叨叨說瞭許多話,天熱,出瞭汗,口唇有些幹。

雲廷立刻起身去給他倒水,但這麼趴著可喝不瞭,景年剛撐瞭一下身子想爬起來,又疼得趴瞭回去。

“別動。”

雲廷端瞭水回來,驚得險些將杯子丟瞭,三兩步沖來,心疼道:“知道疼還亂動。”

景年不服氣,鼓著臉:“趴著怎麼喝嘛,哪裡亂動瞭。”

“抱歉,是我不好。”

雲廷道歉的話說得十分順口,不管自己錯沒錯,先哄再說。

他一軟,景年也不好意思瞭:“不是,是我不對,亂發脾氣。”

阿廷辛辛苦苦照顧他,他還這樣對他,實在太任性瞭。

不過景年說得有些道理,想喝水,無論如何都得起身,最起碼上半身得仰起來。

宗廷想瞭想,在景年床頭坐下,小心翼翼將他抱到自己身上趴著。

“這樣喝行不行。”

景年輕輕點瞭點頭,就著雲廷的手,將一杯茶都飲盡瞭。

喝完雲廷抱著他放回去,他力氣大,動作又小心細致,景年沒怎麼疼。

隻是這麼一折騰,又出瞭汗,雲廷不厭其煩地去要幹凈的井水給他擦臉,剛打的井水涼涼的,又不似冰水刺骨,正好可以祛暑氣。

阿廷也太好瞭。

景年想著跟他同挨打的衛紹武,現在肯定沒人這麼細心的照顧他。

唉,衛二哥可憐啊!

正想著,聽見雲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何事?”

“回雲世子,是陸府馬車已經在監外等著,說要接陸公子回去。”

景年:“……?”

他傢的車?接他回去做什麼啊!他還想著養好瞭傷再回!

而且若不是阿兄下令,他讀書的時候,傢裡哪個敢讓人來接他。

所以他阿兄已經知道瞭?這也太快瞭吧,這個時間,阿兄不是在衙門辦差嗎?

“阿廷……”

景年無措地跟好友求助:“我不想回去……丟死人瞭……”

雲廷將他抱起來,幫他穿著外衫,溫聲哄道:“年哥兒聽話,回去吧,監中不給假,若是留下,你明日還需去上課。”

他也舍不得將景年送走,可是國子監號舍裡,要什麼沒什麼。

他打聽過瞭,挨瞭板子的監生,一樣要早起參加朝會然後去上課。

路上他背著抱著都行,可朝會時,上課時,景年都得自己站著坐著,還要身姿端正。

他身上有傷,如何受得住這些苦楚。

所以雲廷縱然不舍,也要送景年回去養傷。

景年一聽說明日還要上課,立刻不掙紮瞭。

老天爺,動一下他都疼,在凳子上坐幾個時辰……算瞭還是回傢吧,讓同窗們看見他疼得坐立不安也怪丟人的,橫豎都要丟人,還不如回傢丟。

雲廷都沒讓景年腳落地,背著他腳步穩穩的,一路送到陸傢馬車上。

松煙看見景年被背出來,眼淚差點兒落下來瞭,他傢少爺啊,這是被打斷腿瞭嗎?

“哭什麼,別哭瞭,趕緊走。”

景年好面子,瞥見幾個門子在探頭探腦,侍衛們似乎也在看他,著急催促。

松煙抹瞭把淚,也上瞭馬車,門要關瞭,景年看見站在一旁的雲廷,心裡湧出一股不舍。

“阿廷……”

景年支起身子,趴在車窗上喊。

“嗯,我在,別怕,我明日去看你。”雲廷追著馬車走瞭幾步,隔著車窗,就手擦掉瞭景年額上的汗。

他素來好潔,但這點兒毛病,在景年身上磨得一點兒不剩。

車走遠瞭,松煙扶著他傢少爺趴回去,忍不住說:“雲世子看著冷冰冰的,待您可真好。”

“那是。”景年很喜歡聽這種話,“阿廷可好瞭,而且一點兒都不冷。”

阿廷性子可溫柔瞭,從來不跟他發脾氣,除瞭阿娘兄姐,阿廷是待他最好的,就連他阿爹,都不如阿廷待他好。

松煙知道他身上疼,故意同他說話分散註意力,接話道:“雲世子是隻對您一人不冷,我看衛公子可怕他怕得很。”

“我和阿廷關系好!”

景年嘴角翹起,一個人對所有人都溫柔不稀奇,但一個待別人冷漠,卻獨對你一個人溫柔,那這份好,就愈發彌足珍貴。

主子高興,松煙自然是要捧著,笑嘻嘻順著他的話說:“是,您和雲世子特別投緣。”

“我和阿廷,是一見如故!”

景年得意道:“我第一回見他,就覺得他十分親切……”

給松煙講瞭一路他和雲廷如何認識的,他是如何獨具慧眼,一眼瞧中雲廷的與眾不同,講的都忘記屁股痛瞭。

一直到馬車停在傢門口,車門打開,一眼瞧見大門口立著的那個人影,景年一縮脖子,很想讓車夫掉頭回國子監。

“怎麼,還要我請你下來?”

陸景堂剛從衙門趕回來,身上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換,一身緋色官袍,面龐冷肅,氣勢逼人。

“阿……阿兄……”

景年嘴一撇,眼淚說來就來:“阿兄我好疼……”

打小練的撒嬌技能,這些年長大瞭好面子不怎麼用,今日擔心責罰,立即嫻熟的用瞭出來。

“十個板子,就把你腿打斷瞭?”

嘴上陰陽怪氣,手上動作卻很誠實,去抱瞭幼弟下車。

“能走嗎?”

陸景堂冷著臉問。

景年多久沒見過兄長冷臉瞭,嚇得磕磕巴巴:“能、能吧……”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陸景堂瞧著幼弟的可憐樣,心裡火氣是一個兒勁兒往上冒,“你從國子監是怎麼出來的?”

景年嚇得打瞭個嗝,松煙小心回道:“是雲世子將少爺背出來的。”

陸景堂:“……”

景年生怕兄長抓著他不放,順著松煙的話轉移話題:“阿兄,阿廷說明日要來探望我。”

“嗯,明日我不在傢。”

陸景堂說:“你好好招待他,莫要失禮。”

聽說施棋海那個老匹夫已經寫瞭奏折參告他,陸景堂是沒當回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禦史參瞭。

昭明帝要名,不好隨意殺禦史,才讓施棋海一直在朝中蹦噠。

方才說到雲廷……他倒是想起來瞭,施棋海就是那個當朝觸柱,但是沒碰死的禦史,被承平帝下令,讓禦前侍衛拖起來幫他碰死瞭。

之後查出施棋海父母兄弟在老傢仗勢欺人,奪人田產,其子曾命人打死一書生,以傢仆頂罪。

後罰全傢抄沒,連斬十餘施氏族人,以懲其罪。

景年哪曉得他阿兄要被參瞭,他趴在兄長背上,嘟嘟囔囔:“阿廷才不會在意,我跟他不講這個。”

陸景堂扭頭瞥他一眼,景年乖乖道:“我知道瞭,好好招待客人,不失禮。”

“阿兄,你怎麼知道我挨板子瞭?”景年就很想不通,這也太快瞭吧。

陸景堂說:“你大師兄使人送的信。”

景年:“?”

陸景堂:“聽說林先生府上也送瞭。”

景年:“……”

我想回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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