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黎沒有想到錢心慈會拒絕的那麼快，雖然，在開口之前，他心中已經做瞭一點心理準備。

畢竟算起來，他不是錢心慈一手養大的孩子，兩人之間其實也沒那麼深厚的感情基礎。商黎想過有可能不被支持，但是沒想到錢心慈甚至想也沒想，直接就開口反對。

“您不打算問問我，為什麼要離婚嗎？”商黎定定的看著他。

錢心慈的表情很難看，她把手上正在做的針織手套放到瞭一邊，站起來握著商黎的手，語氣盡量平和一點：“孩子，我正打算問你呢，你怎麼突然會離婚有這種想法，是不是出瞭什麼事？”

看著商黎乖巧不像是有反骨的漂亮臉蛋，錢心慈猜測：“是不是李謙凌欺負你瞭，或者他在外面找小的瞭，如果是這樣，傢裡可以幫你處理他外面的人。”

商黎聞言一怔，心底自嘲的笑瞭笑，輕輕的搖頭說：“不是這個原因。”

錢心慈又問：“那是他對你不夠大方，不願意為你花錢瞭？”

商黎再次搖瞭搖頭。

錢心慈很不理解商黎的行為：“你為什麼非要和李謙凌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吧？”

商黎心底苦澀不已，臉上的微笑也掛不住瞭，“媽，一年我隻能見到他幾次面，次次說不上幾句話，這樣的婚姻，也算是正常嗎？

我有時候覺得我就是傢裡的一個擺件，用到的時候被主人拉出來展覽給人看，用不到就一直在角落裡無人在意。”

錢心慈這回覺得是商黎不對瞭，“他既沒有在外面找小三，也沒不給你花錢，既然這樣，剩下的問題都可以忍一忍，都是小錯誤嘛。”

“結婚就是這樣，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小摩擦，可以生氣忍一忍，但是隨便說離婚就太不負責瞭。”

商黎很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是真的不想繼續下去瞭，我想要和他離婚，這件事情，就算是傢裡不支持，我也要做。”

錢心慈急切的勸他：“李謙凌這孩子，人才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傢裡條件那更是沒的說，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做他的老婆，你得到這個機會，為什麼不能好好珍惜呢？”

“小黎，這是傢族聯姻，由不得你使小性子，咱們兩傢每年最低幾個億的項目合作，你隨隨便便鬧離婚算怎麼回事。”

商黎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心底失望透頂：“我的婚姻不過是商業合作裡的添頭而已，媽媽，其實大可不必把我和李謙凌的聯姻說的那麼重要。”

如果他真的很重要，上輩子就不會被冷待這麼久。

“而且，你們很多商業合作的目的已經達成，牽過合同逐漸走向穩固瞭，有我沒我都一樣。”

商黎是真的感覺即使他離婚，也不會影響到兩傢的合作。

這場聯姻，不過是為瞭度過影視寒冬，兩傢資本相當的企業牽起來的合作橋梁而已，現在河過瞭，已經鋪出來一條路，橋面拆瞭其實也沒什麼影響。

再說，傢裡可以從商業合作中獲益，商黎又能得到什麼？除瞭新婚的紅包份子錢，商黎沒有從這商業合作中獲益一分。

本質上，那些商業上的事是公司的事。

這場婚姻對商黎本人的意義，就隻是和喜歡的人接近一點。

可是婚後李謙凌對商黎一直冷待，他最期待的目的沒達到，結婚對他也就失去瞭意義。

“你不能隻考慮你自己，也要為傢人考慮。”錢心慈簡直要氣笑瞭。

她翻瞭翻舊賬：“商黎，你要是沒回這個傢，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輟學在外面打工給別人洗盤子洗車賣奶茶幹苦力呢。”

她數落著商黎：“從你回到這個傢，吃好的，穿好的，你的婚禮傢裡花錢給你定瞭最漂亮的禮服，你說想重新上學，傢裡幫你找傢教補課，這一樁樁一件件，有哪裡對不起你？”

“隻是讓你結個婚，你為什麼非要橫生波折呢？但凡你還記得傢裡一點恩惠，就忘瞭想離婚這件事，回去好好和李謙凌過日子。”

商黎聞言，霎時間頓住瞭。

他柔軟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剪刀豁開口子用剪刀在心間上戳瞭一遍，鮮血淋漓。

他自嘲的笑瞭笑：“媽，我隻是過得不開心，想要離婚而已。”

“是，我以前過得很不好，回到這個傢有吃的，有穿的，想上學可以繼續上學，如果按照傢裡的意思，回報傢裡，繼續維持這個聯姻似乎……也沒什麼。”

以為他被勸住，要乖乖聽傢裡安排瞭，錢心慈松瞭口氣。

商黎看著她的笑容，繼續說：“可是，媽媽，如果生活不快樂的不是我，聯姻難過的不是我，是你的寶貝兒子，吳夢羽，您會對他說出同樣的話嗎？”

吳夢羽，就是和商黎錯換人生，頂替他在吳傢二十多年，被千寵萬愛的那個假少爺。

聽到他的反問，錢心慈的笑容瞬間消失：“商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和你哥哥都是我的孩子，一個是我親生的，一個是我養大的，我對你們都是一樣好。哪怕給你們添衣服，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比照著買同一個品牌，從不厚此薄彼。你說出這句話，就是在紮我的心啊。”

“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剛剛回到傢裡，路過客廳的吳興昌有點惱火瞭，他在門口聽瞭一段，覺得商黎這孩子是真的沒教養。

不在身邊長大的這個孩子是真的很難管理，吳興昌訓斥著商黎：“和長輩說話的時候態度要端正，不能頂嘴。那個離過婚的常秋柔是不是沒教過你什麼叫做尊重長輩？”

商黎像貓被踩到瞭尾巴，心底刺痛：“不要這樣說我的常媽媽。”

“說她怎麼瞭，就是她沒教好你。你看看你哥哥被我們教養的多優秀，你再看看你自己，簡直不成體統！”

商黎被不成體統這幾個字，氣的牙齒打顫。

他含著淚的雙眼是那麼明亮，像是直直的看到瞭吳興昌的心，“您說我不尊重長輩，可是，你們真的尊重過我嗎。”

“我想離婚。”

吳興昌扯過茶幾上的煙灰缸，就要沖著他扔過去：“你個混賬東西。”

正在扔的時候，吳興昌的手被身後趕來的一雙兒女攔住瞭。

為首的是商黎的姐姐，吳夢珠。

這位姐姐一股精英范兒，做事也很爽利，抬手奪過來煙灰缸，推到茶幾的遠處。

“爸爸，你先別激動，有什麼話大傢坐下來慢慢說。”

吳夢羽轉頭對媽媽笑瞭笑，“媽，不如先吃飯吧，今天這些不愉快就先不說瞭，吃完飯，我幫您勸勸弟弟。”

吳興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瞭。

吳夢珠不著痕跡的站在商黎的身前，低聲問他：“發生瞭什麼事，爸爸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

商黎搖瞭搖頭，不知道怎麼說。

他隻是想離婚跟傢裡說一下而已，沒想到事情最終會鬧的不可開交。

姐姐勸他留下來吃飯，但是商黎並沒有什麼胃口，剛說告辭，錢心慈就開口挽留他：“小黎，都快到晚上瞭，你還是吃個飯再走吧，媽早早就準備好瞭飯菜，都是你愛吃的。”

她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婉慈祥，商黎猶豫一下，還是點頭答應瞭。

吳傢的餐廳很大，是長方形的紅木桌，看起來很復古典雅。

桌子上已經擺好很多沒揭開蓋的瓷盤，花紋很漂亮。

剛坐上飯桌開始吃飯，商黎就後悔瞭。

桌子上的菜色，大部分都是廣東菜。

也許在座的其他人都愛吃這些，可是偏偏商黎不愛吃廣東菜。

商黎養父是廣東人養母是魯南人，他自小跟著養母在魯南這一代長大，吃習慣的都是蘇北魯南菜。

就算後來在出去打工來到本市混生活，商黎大部分時間也是自己做菜。

日子已經很苦淡瞭，吃的東西如果不咸不辣沒滋沒味，他會很難受。

商黎心裡難過，媽媽明明對他說，準備的都是他愛吃的菜，原來隻是哄他的。

這一頓飯，商黎食不知味。

吳夢羽和錢心慈在聊天，談論公司和合作方的票房分成，吳夢羽說很看好田導演的電影《熱血旅行》，“這電影請大牌演員的成本高瞭一點，但是本身的拍攝成本不算很高，而且這是個喜劇，我們卡著中秋國慶的時間上映，建議合作的院線推出合傢歡的套票，肯定能吸引很多人來看。”

他說完這些，對著商黎笑瞭笑：“制片的過程，傢裡還能說的上話，但是電影發行後和一些院線的合作就得拜托李傢幫忙瞭，商黎，到排片的時候你可得多幫傢裡說說話。”

商黎語氣低落，很是的坦白：“我和李謙凌關系不好，你們應該自己和他談。”

“你這是不願意幫忙嗎？”吳夢羽不滿。

商黎就算沒有看父母的方向，也知道他們的目光很不滿意。

但是，他插手不瞭李傢的事，也是事實，“我真的幫不瞭你們。”

“我吃飽瞭。”

商黎簡單的喝瞭一口湯，就告辭瞭。

這一路上，冷風一陣一陣的刮。

商黎開著車窗，心裡沉甸甸的，感覺要喘不過氣。

回到傢裡，已經是晚上七點。

出乎預料的是，進瞭院子，商黎發現樓上的燈光竟然是亮著的。

李謙凌的臥室就在樓上，商黎放下車鑰匙，拾階而上。

見到瞭李謙凌真的在傢，他感覺非常意外。

他的面容還是和從前一樣英俊，相比前一世最後那一段時間的陰鬱氣質，現在更明朗一些，像是高高在上的明月。

聽到腳步聲，李謙凌轉身看過來，眉毛微挑著：“你回來瞭。”

商黎已經很久沒和他見面瞭，這一眼，恍如隔世。

商黎看瞭李謙凌許久才回過神，他問李謙凌：“你不是要去拍電影，過兩個月才回來嗎？”

李謙凌的聲音很平靜，“有些事情要辦，就改瞭行程。”

商黎以為他說的是國內有什麼工作，點點頭。

他認真的看著李謙凌，問：“你現在有時間吧，我想和你聊聊。”

“好，去樓上。”

李謙凌點點頭，帶著商黎去瞭三樓的露臺。

這露臺的燈光是淡黃色的，露天擺放的桌椅每天有人打掃，一塵不染。

李謙凌走過去，先坐在椅子上，從茶盤拿出來茶具，倒瞭兩杯水。

商黎也跟過去，坐在瞭李謙凌的對面。

沉默幾秒，是李謙凌先開瞭口：“商黎，你為什麼突然想和我離婚，給我個理由。”

商黎看著李謙凌俊朗如月的臉，悲哀的笑瞭笑：“你想聽理由，理由就是我對你沒感情過不下去瞭。你不喜歡我，我想和你離婚很奇怪嗎？”

李謙凌不理解：“我們一開始就是商業聯姻，我們之間互相喜不喜歡和有沒有感情，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商黎點頭。

商黎看著他，認真的說著：“我可以接受我們一開始沒有感情，我也知道你一開始並不喜歡我。但是我以為會有所改變，現在過瞭三年，三年你都沒變化。”

其實前世是過瞭五年。

五年，李謙凌還是一如既然的工作為重心，把商黎放在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上。

“我們總是那樣，相敬如賓，一年都見不到幾次面，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意思？”

商黎盯著對面的李謙凌，對著他的眼睛問：“李謙凌，你打算一輩子都對我這樣嗎？”

李謙凌感覺他的眼淚要掉下來瞭，他沉默瞭片刻，手指摸索著，把自己西裝口袋裡的備用手巾遞給商黎。

“拿著擦一擦。”

商黎噙著淚看瞭他一眼，被那表面的溫柔刺痛到瞭，總是這樣，看起來很溫柔，其實很冷漠。

他接過來那條手巾，低著頭擦瞭擦眼底的濕潤。

李謙凌有些不理解的看著商黎，他想瞭想說：“其實我自問對你還可以。商黎，你不是從小在這個圈子裡長大的，其實這個圈子有很多貌合神離的夫妻，隻是為瞭利益就可以撕的你死我活，還有一些各玩各的，雙方都有私生子。

我們之間很幹凈，我也沒有做其他對不起你的事，你應該知足。”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三百天都在劇組住，天天都是忙工作，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麼。”商黎有時候都快習慣瞭生活中沒有李謙凌這個人。

“如果隻是這種理由，那我不贊成你和我離婚，你現在隻是一時沖動而已，這一次我就當做沒聽見。”

李謙凌看著商黎，說：“我希望你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