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想要什麼。”

商黎低聲念著這句話，心情復雜的看著對面李謙凌在燈光映襯下面色平靜的臉。

這人的目光也是帶著一絲疑惑的，好像真的不懂商黎的想法。

“你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啊？”

商黎不禁自嘲的笑瞭笑，為自己的不被回應的愛意感覺悲哀。

前世結婚後，有一大半的時間商黎都跟在李謙凌的身後，努力的追逐著他。

商黎做瞭許多事，甚至加入李謙凌喜歡的電影事業，最後混成瞭圈子裡的三流導演。可最初，商黎也不過是想讓李謙凌回頭看自己一眼而已。

隻是這麼簡單的想法，一直沒有達成。

商黎低聲喃喃道：“我想要溫暖的傢，想要得到一份尊重，想要一份……”想要一份被回應的愛，那怕不是完整的，星星零零的一點愛意也好過沒有。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木頭，他的心是肉做的，總是被討厭不被喜歡，也會難過。

商黎之所以接受聯姻沒嘗試反抗提出異議，就是相信李謙凌的人品，他以為和李謙凌結婚，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隻因初次見到李謙凌時，商黎對他印象太好。

商黎在被吳傢找回去之前，過的很差勁，可回到吳傢後，因為沒文化沒眼界，他過的也不太好，被人當面嘲諷奚落都是常有的事。

假少爺吳夢羽的生日宴會，商黎這個真少爺以“走失多年的吳傢幼子”的名義出現，被介紹給眾人，成瞭吳傢的三少爺。

隻是商黎被幾句話短暫介紹完之後，主持宴會的人讓他下臺，又開始把話題轉移到為吳傢大少爺慶祝生日上。

和最中央的眾星拱月的小壽星吳夢羽相比，在邊緣角落裡的商黎像是個無足輕重的多餘加進去的人。

沒有人記得，這一天也是商黎的生日。

商黎的目光羨慕的看瞭臺上一眼，低下頭默默地走到自助餐臺上，端起一塊小蛋糕，站在角落裡吃。

那天的宴會很熱鬧，年輕人也很多，中途的時候，談論商業話題的大人全都去瞭宴會廳的二樓，隻有年輕人在底下玩。

商黎見到很多表演，還有宴會上有出來做創意菜表演的廚師，在制作做火焰三文魚。

因為從來都沒見過這道菜，商黎以為魚肉是真的燒著瞭，低聲請教身邊的人：“請問這個菜著火瞭，要怎麼吃啊？”

誰知對方是周傢不好相處的刺頭周尋末，那時候商黎根本不認識也不知道。

看見商黎和他搭話，又看到他漂亮的臉上有點不好意思，直接大聲調笑：“不會吧小少爺，你連這個菜都沒吃過，也太老土瞭。”

商黎沒想到會被嘲笑，他白皙的臉窘迫羞紅，低聲為自己辯解：“我隻是，沒吃過這道菜，不至於說我土吧。”

有人在他們身後議論：“這吳傢小少爺從哪裡冒出來的，真不知道這菜怎麼吃嗎？”

“怎麼可能，我看他就是想和周少爺搭訕。”

“他什麼身份，也配和周少說話？”說話的人撇著嘴，有些輕蔑。

“吳傢介紹都一筆帶過，說不定就是個私生子呢。”

“我不是私生子，我才是……是我媽親生的孩子。”

商黎一時生氣想戳破吳夢羽和自己調換的身份，可是，想起來吳傢眾人的態度，他又實在沒底氣，不敢說出口。

他連反駁都那麼小聲，看起來沒底氣，於是有更多的人嘲笑他。

有時候做噩夢，商黎都能夢到這一天，他被許多黑暗高大的牙尖嘴利的怪物圍著嘲笑，無處可逃，惶惶不安。

那時候，商黎被嘲笑捉弄的情況，很多人都看到瞭。

吳傢的同一輩人，姐姐吳夢珠和商黎沒什麼感情，並不想為商黎得罪外人。

假哥哥吳夢羽占瞭商黎的身份，卻也不覺得愧疚，商黎被嘲諷奚落鄉巴佬的時候，他笑吟吟看著，說大傢隻是開玩笑。

商黎感覺最難堪絕望時，是李謙凌出場幫瞭他。

那時，李謙凌遠遠的聽到吵鬧，弄清楚事情原委。

他走過來看著周尋末，冷聲說道：“這隻是一道菜而已，不論橫著吃豎著吃，都隨大傢喜歡。

沒吃過這道菜不代表土，但是以此來笑話別人的人，就是真的土。”

眾人嘲笑的聲音停住瞭。

有人不滿，“不是，李謙凌，你和這吳小少爺又不熟，人傢親哥親姐都沒說話，你亂出什麼頭。”

“我看不慣，想說就說，有什麼問題嗎？”李謙凌的目光冷冷的環視一周，看著不滿的人。

最開始質疑他到那人啞口無言。

以李傢的地位，李謙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還真沒什麼問題。

“行，您隨意說。”那人轉身，灰溜溜的走開瞭。

圍繞著商黎嘲笑他的人，被罵瞭個沒臉，也覺得沒意思散開瞭。

商黎很感激李謙凌，對他說謝謝。

李謙凌隻隨意的點點頭，並沒有在那個地方久待，腳步急匆匆的忙別的事情瞭。

那一刻商黎看著的李謙凌的背影，像是看到黑暗世界中的星辰。

商黎的目光，從此以後就喜歡追逐這顆閃耀的星辰轉動。

能和李謙凌結婚，商黎真的是很開心很開心。

但是他不理解，為什麼是陌生人的時候，李謙凌可以對他溫柔以待，反而成為最親密的另一半時，李謙凌對待他那麼冷淡。

露臺的夜風有些冷。

商黎看著李謙凌英挺的濃眉，此刻已是心涼如水，“我想要被當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物件。”

李謙凌看他眼中隱隱有淚光，皺著眉解釋，“沒有人把你當物件。”

“是嗎。”商黎的嘴角掛著苦澀：“如果真的是這樣，以後你出席任何活動，請不要帶著我。”

平日裡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夫夫，到瞭出席活動的時候，倒被不明真相的一些長輩誇贊恩愛。可是他們真的恩愛嗎？其他也覺得他們是真的相配恩愛嗎？

其實商黎明白，那隻是表面的誇贊罷瞭。

如今圈子裡一大半的年輕人，都知道李謙凌其實是一個工作狂，一點也不看重商黎，他們隻是一對表面夫妻。

李謙凌不懂商黎的要求，這個圈子裡一些活動本來就是發兩張請柬，難道一些長輩發給商黎邀請函他也不去嗎？

李謙凌覺得沒意思，他面無表情的說：“隨你。”

他站起來要走，聽到身後的商黎問他：“要怎麼樣，你才肯答應和我離婚？”

李謙凌回頭，自上而下俯視著商黎含淚的眼睛，“你不是說過喜歡我。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你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離婚？

我剛剛給過你機會，你都不知道珍惜，看來你那份掛在口中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商黎受不瞭他質疑的語氣，上輩子臨到死，自己都在演一場愛情獨角戲。

如今，還要被李謙凌以為是假的。

他站起來直直的看著李謙凌，有些崩潰：“我的心意是真是假，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來，隻有你看不到。”

“我現在想離婚，我累瞭，不想繼續瞭，李謙凌，我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李謙凌側過臉，不再看商黎含淚的眼眸，他聲音低沉：“如果你非要和我離婚，也可以。”

“隻要你證明你沒騙我，沒把這場婚姻當做商業聯姻，我就尊重你的意思，去簽離婚協議。”

商黎感覺可笑，“李謙凌，我為你做瞭那麼多事，還有必要證明嗎。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證明，怎麼才算我真心愛過你？”

商黎的目光是那麼悲哀，但李謙凌看著商黎的眼睛，卻想到自己很久以前見到一位狂熱的粉絲對李謙凌拒絕擁抱他的時候，也是這麼悲傷。

明明不久前，那位粉絲才狂熱的說過愛他一輩子，可此後再也沒見過蹤跡。

其實不僅那一位，很多粉絲都是那樣的。

李謙凌早就看慣瞭一些粉絲膚淺的浮於表面的短暫愛意，不覺得有眼前的商黎的難過有什麼特別的。

他的目光審視的看著商黎，想瞭想，開口說：“你不是說過，你為我深入學習怎麼拍電影。”

商黎點點頭，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李謙凌想到瞭：“你現在拍的電影，好像都是些不能入目的爛片，不能證明什麼。

如果你真想證明愛過我，為我努力過，就不要做那些表面的事情，請你拿出來一部一季度票房排前三評分過7的電影，隻要你真能拍出來，我就相信你是用過心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承認辜負瞭你的心，簽字離婚，財產無條件分你一半。”

說完這句話，李謙凌沒有回頭看商黎的表情，也不等他回答，就轉身就從露臺的桌邊離開，推開門走出去。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不滿之色。

坐在客廳等他的趙小哨見到李謙凌的面色不太好看，於是問他：“你這是怎麼瞭？”

李謙凌的助理趙小哨，是連續跟在他身邊好多年的關系，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其實大部分娛樂圈的愛豆、演員和助理之間隻要金錢到位、合同嚴謹，幾乎沒有什麼秘密，他們是利益共同體。

李謙凌和趙小哨相處的其實還挺不錯，趙小哨在和李謙凌綁定之前，短暫地跟過兩個小明星，隻不過那倆小明星自己作死塌房退圈瞭，趙小哨這才重新開始找工作，到瞭李謙凌身邊。

趙小哨是個有閱歷愛講話的人，李謙凌性格卻比較內斂，很多時候，李謙凌生氣也不愛說，他情緒出現問題，都是小趙小哨自己發現的。

生氣的李謙凌就像是被逆著毛摸過的黑豹，雖然不讓人靠近，但蘊藏的怒火看起來就很明顯。

趙小哨想瞭想，猜測說：“難道是您傢裡的那位和您鬧脾氣瞭？”

沒見到李謙凌否認，他就知道這是八九不離十瞭。

趙小哨嘆瞭口氣，幫他分析：“其實您經常忙工作不在傢，和商老師聚少離多，他那麼喜歡您，有些委屈生氣想耍小脾氣，也是難免的。”

李謙凌轉頭看著趙小哨，雙手環繞胸前抱著，“照你這麼說，難道是我的錯不成？”

“哪裡哪裡，這不能夠，我不是這意思。”

趙小哨停止分析，問李謙凌：“反正您已經把維克多導演的那個反派角色給推瞭，接下來要不休息一段時間，多在傢裡待幾天，和商老師緩和一下感情。”

李謙凌嗤笑一聲，有些不理解的看著他：“你說他喜歡我，可是他說，他要和我離婚。這算什麼喜歡？”

“什麼！離婚？”

趙小哨這一聽，非常驚訝。

在他看來，商黎是很喜歡李謙凌的，演員圈子裡的夫妻那麼多，少有像是商黎這樣的，連李謙凌進組拍戲都願意住在劇組附近跟著。

有一段時間，李謙凌拍戲的時候是冬天，那時候現場除瞭工作人員和一些遠處為瞭賺錢的代拍，基本上沒有什麼跟著，那氣溫冷的啊，粉絲都沒影。

那部戲的拍攝環境是真的很惡劣，但是商黎從頭到尾跟著劇組，李謙凌當時對商黎說：“回傢吧，不要在這裡粘著我。”

商黎說：“我不是粘著你，我是想瞭解一下電影的拍攝過程，借這個機會多看多學一下。”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趙小哨就在他們身邊不遠處，聽得清清楚楚。

商黎那個借口聽著很像是那麼一回事，但是實際一琢磨真的破綻百出，趙小哨一臉不忍直視。

李謙凌說：“這麼說，倒是我打擾你的好學之心瞭？”

商黎抓緊這個借口，點點頭。

李謙凌沒有再趕他走，隻是語氣冷淡的說：“行，你愛跟就跟吧。”

之後幾天連續下大雪，商黎穿著厚厚的棉衣棉鞋，踩在雪地裡，給剛剛拍完戲的李謙凌遞暖手寶和熱茶。

但是李謙凌沒有拿商黎的暖手寶，而是徑直走向趙小哨，穿上棉大衣外套就去導演的攝影儀上去看拍攝的片段回放。

被無視的商黎尷尬的把暖手寶抱在自己的懷裡，白皙的耳垂尷尬的有些羞紅。

他踩在雪面上，一腳深一角淺的走過去，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看著李謙凌聽導演講戲。

李謙凌視線的餘光看到瞭商黎，目光不由得看過來停滯一刻，片刻後又收回視線繼續低頭聽導演講戲，沒說什麼。

因為那部戲，商黎傢裡也有投資，他又是演員的傢屬，在片場偶爾也免費幫劇組做事，導演雖然看他的目光很輕蔑，偶爾調侃幾句，但是也沒說什麼。

商黎對李謙凌的愛慕真的很明顯，幾乎李謙凌身邊的人都知道，趙小哨那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聽到李謙凌說，商黎主動提出來要和他離婚，趙小哨的眼珠子都瞪大瞭。

趙小哨說：“這應該是氣話吧，他那麼喜歡您，怎麼舍得和您離婚。”

他說出這段分析的時候，李謙凌也跟著點點頭。

李謙凌自認為自己對商黎還算可以，隻是工作忙太忙，商業聯姻而已，就算正常婚姻，工作忙碌加班的丈夫不也很多嗎？真不至於到要鬧離婚的地步。

他把自己的想法對趙小哨說瞭幾句。

趙小哨提議：“可能商老師是一時間沒轉過彎，心情不好才這麼說，這種情況哄一哄就好瞭。”

說著，趙小哨笑瞭笑：“要不您買束花去哄哄他吧，商老師脾性格很溫柔，應當不難哄。”

李謙凌皺著眉：“我，哄他？”

他低頭，冷冷的看瞭趙小哨一眼，“別亂出主意。”

趙小哨做瞭一個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說這件事。

李謙凌輕描淡寫，自覺方才對商黎提出來的約定已經算解決瞭問題，“根本不需要哄，他自己會想清楚，知難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