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一把傘

作者:二月二 字數:3196

呂福慧長跪不起,為得就是想“求”淑沅開口原諒她,如此她才能再在金府住下來。

本來她就帶著傷,如今老天居然下起雨來,越發如瞭她的心:她要的就是一個字——哀。以此來博取人們的同情,以此來讓淑沅無法不原諒她。

如果淑沅不管她,任她跪在院子中的話,最終她有個什麼病痛,金府上下自然會認為淑沅的心腸太硬瞭些。

呂福慧的確是做錯瞭事情,但是罪不至死啊。

她一病也就有瞭在金府留下來的理由:老太太總不至於把帶病的她趕出去。因此她看到天空落雨,心中隻有喜悅二字。

淑沅是不是會開口原諒她並不是那重要。如果淑沅原諒她呢,她就可以留下來;反之,淑沅的名聲就壞瞭,以後她在金傢說話長輩也不會像現在看重於她。

雨是越下越大,不過是幾個呼吸間,那雨已經化成大雨,把天與地都連在瞭一起。

屋中眾人的耳中除瞭“嘩嘩”的雨聲之外,是什麼也聽不到瞭;不過那雨中跪在地上的三四道身影雖然模糊瞭,但依然能讓人看得到。

“這樣的大雨……”雲霧轉過頭來:“隻怕真得會出什麼事兒。”她不喜呂福慧,也不認為呂福慧一跪就可以得到原諒。

但,她不想看到自傢姑娘因為這麼一個人,背上任何的罵名。

沐夫人的眉頭也皺瞭起來:“如果不下雨的話,就由著她去跪唄。反正她是喜歡跪的,是昨天也跪今天也跪的,天大的事情在她的眼中一跪就可以瞭。”

“淑沅,不管怎麼說,任她這樣跪著不是法子。我看不如先讓人把她拖進裡來,其它的事情再說。”

她拿不定主意就是因為,隻要把呂福慧‘弄’進屋裡來,那就會被呂福慧纏上瞭:你不答應原諒她?那好,人傢再去雨裡跪著請罪,跪到你消氣為止。

可是不管呂福慧的話,總不能看著她在雨中跪著,有個好歹那可真是說不清楚。

淑沅搖瞭搖頭:“為什麼要管她,由著她去跪就是。母親不也看透瞭嘛,她就是喜歡跪嘛。”

“她要跪在哪裡也是她的主意,雖然這是我的院子但卻不是我讓她來得,不管她要如何同我有什麼關系?”

‘玉’‘露’有些著急:“不要說其它,萬一她病倒或是暈倒在外面,那些長舌頭的會如何說姑娘您?為這麼一個人搭上姑娘的名聲……”

“她要做的事情,為什麼要搭上我的名聲?”淑沅收回瞭目光:“雨下得有些大,涼瞭,把窗子關上吧。‘門’也關上,把側窗打開透氣就好。”

她說完拉瞭沐夫人轉身:“母親,我們坐下來說話吧,我站瞭這麼一會兒感覺腰有點酸。”

沐夫人的心思馬上被拉瞭回來,扶起淑沅來問長問短,生怕她再有點什麼不好。

淑沅少不得又要安撫母親,母‘女’兩說著說著就說到一會兒要吃什麼:這麼涼的天兒,吃面倒是個好主意。

‘玉’‘露’忽然在窗子那裡轉過身來——她沒有離開窗子邊上,打開一條縫隙不斷向外張望著:“夫人,姑娘,有人過去瞭,撐著傘。”

她頓瞭頓有些遲疑:“雨太大看不清楚,不過看著有點點像大姨娘。”

事實上‘玉’‘露’是能確定此事的,因為整個院子裡的人無人會違背淑沅的心意;除瞭才到的一個大姨娘,她相信不會有一個敢在這個時候去看呂福慧。

呂福慧心中的喜悅早讓冰涼的雨水沖掉瞭。她實在是小看瞭雨水,也實在是高看瞭自己。

她一直認為自己肯定能‘挺’得過去,可是那雨水打在身上如同鞭子般‘抽’的她疼痛,而且雨水還浸透瞭身上的衣服,‘弄’得她全身的傷痕都疼的要命。

這不是咬咬牙就能‘挺’過去的事情,比起她來時所想相差太遠太遠瞭;如果不是她念叨著金承業的名字,隻怕她早就起身逃走瞭。

更讓呂福慧沒有想到的是,沐淑沅自她跪下後就不曾踏出房‘門’一步,在窗子那裡張望瞭一番,在下起雨來居然把窗子關瞭起來!

呂福慧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子的心會狠到如此地步,此時就算是石頭人也不忍心她再跪吧?

就算是能狠得下心腸來由她跪著,為瞭自己的名聲著想,也應該叫人先把扶進屋裡再說才對。

呂福慧在雨中一時發狠一直跪下去,看到時候自己暈倒病倒後,她沐淑沅如何向老太太、向她的父親‘交’待。

可是一時她又想起身回去,因為太痛瞭,那種痛苦簡直就不是人能受得。

就在她最為掙紮的時候,一個人款款行到她的面前,一雙竹屐被雨水打得全是泥濘,佈襪當然已經濕透。

“姑娘這是為瞭什麼?不管有什麼事情,也要先顧著自己的身子,這世上就沒有什麼能重過自己的身子去。”

柔柔的聲音帶著暖意鉆進瞭呂福慧的耳朵,讓她忍不住抬起頭來。

眼前的‘婦’人已經是徐娘半老,一身青‘色’的衣裙普通的很,但‘婦’人全身上下都讓人能生溫暖之意來。

呂福慧的嘴‘唇’已經有點發青:“我、我知道對不起嫂子,嫂子不能消氣讓我如何能離開?”

她不知道眼前人是誰,看起來此人不像是奴婢之流,而且沐淑沅身邊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啊。

石氏嘆口氣,把傘像她傾瞭傾:“我們姑娘最是心善,從來不會和誰結冤的;姑娘你就算做瞭一些什麼事情,我們姑娘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這樣的天氣,姑娘你不為旁人著想也要為自己的父母想一想,你生病那是痛在娘心上,知道嗎?”

呂福慧低下頭:“是我做錯瞭,隻求嫂子能夠消氣,那樣我也就安心的離開,不用擔心嫂子再因為我而氣傷瞭身子。”

她並沒有直接把心思說出來,但那個意思誰都懂:淑沅不生氣瞭自然就不會再怪她,也就原諒瞭她。

淑沅原諒瞭她,她自然就可以再找個理由留下來;而理由幾乎是現成的,相信她的父親也樂意助她一臂之力。

她的父親比她更希望可以和金府結親。

石氏搖搖頭:“你這孩子,這麼大的雨這身子哪裡受得住?”她看看呂福慧身後的丫頭們:“你們給你傢姑娘撐著傘,我進去和姑娘說兩句話。”

她說完把傘留下轉身就走瞭,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沒有幾步就讓她全身都濕透瞭。

呂福慧看著石氏的背影眼中閃過淚光,她已經記不起有多久不曾有人如此為她著想瞭。

沐夫人和淑沅已經打開窗子看向外面,雨越發的大瞭,但那越行越近的人影當然能看得極為清楚,果然就是石氏。

見石氏一身濕透的走過來,沐夫人很不快但並沒有馬上斥責她,而是讓丫頭帶她下去先去換衣裙,免得再著涼。

淑沅倚在窗子上,側轉身子看看雨中的呂福慧:呂福慧好像能看到她般,居然把傘給丟掉瞭。

傘在雨中滾出瞭好遠去。

“大姨娘,想要做什麼?”淑沅對石氏的好感又少瞭一點兒。

要知道初來乍到最不出錯的做法,就是少說多看。她和母親沒有出去,也沒有打發丫頭們出去,石氏應該知道她們母‘女’的心思才對。

但,石氏還是出現在瞭呂福慧的面前。

沐夫人搖瞭搖頭:“可能,她隻是想把大事化小吧?那她是有點小心思,但人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壞。”

“昨天的話你可能想多瞭,‘婦’人嘛爭寵是肯定的,但是爭寵並一定就要謀害人的;她,在這一方面還是可以的。”

淑沅聞言挑瞭挑眉頭,聽到身後的響聲轉過身去,看到穿著一身母親舊衣的石氏後,眉頭不經意的皺瞭皺。

石氏穿上的衣服雖然已經半舊,但她穿著卻像就是她的衣物般——就算衣服大瞭些,衣與人還是很相配的。

並不是石氏和衣裙相配讓淑沅不快,而是石氏眉眼間的神‘色’,那麼的平靜與自然讓她心裡生出些不舒服來。

要知道,石氏現在所穿可是正室妻房的衣物,她居然沒有半點的拘束與不自在。

“還要請夫人和姑娘恕罪。”石氏還沒有走到沐夫人近前就蹲下行禮:“剛剛我去瞧雨中的姑娘,有點冒失瞭。”

“我不知道那姑娘做瞭什麼,想必是極不好的。隻是任她這樣在雨中跪著,有個什麼不好可對我們姑娘不好。”

她說到這裡再次欠瞭欠身子:“我才自作主張去看瞭看她。夫人,姑娘,依我看不如由我打發丫頭把那姑娘‘弄’到廂房去吧。”

沐夫人淡淡的道:“你的用心是好的,但我和你們姑娘誰也沒有理會她,自是有我們的道理。你才到還沒有歇過來,好好調養幾天不要‘操’心瞭。”

石氏垂下頭:“夫人,不是我想多事兒。那姑娘分明就是來相‘逼’的,用我們姑娘的名聲來‘逼’我們一句原諒她。”

“過去的事情我也沒有要打聽的意思,隻是想著就此原諒她是不成的,但是任由她跪下去對我們姑娘真得不好。”

“倒不如由我去,我一個閑人左右不主事,卻又是沐傢的人;把她拖起來讓她病不倒,自然也不會再讓人嚼我們姑娘的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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