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說完為淑沅打算的話抬起頭來,看看淑沅道:“老爺是讓我來照顧姑娘的,此時正是我能為夫人和姑娘分憂的時候,豈能在一旁袖手?”
“我們是一傢人,當然不能由著那般小人來算計。隻是大事上還要夫人和姑娘拿主意,我是能盡一分力就盡一分力。”
她說完看一眼窗外的雨:“那姑娘傷的不輕,身下的雨水有點微微的紅‘色’,應該是身上的傷口在滲血所致。”
“正是因此她才會如此相‘逼’,不管姑娘如何做她都贏瞭。”石氏說完又看向沐夫人:“您看可以不可以?如此哪一個也不能指責我們姑娘不顧那人的死活。”
淑沅聽完後笑瞭笑:“大姨娘,今兒我才算真正認識瞭您。一起在傢中住瞭十幾年,一直以來都當大姨娘是個實心的木頭人兒。”
“沒有想到今兒才見識到姨娘的一副玲瓏心肝。”她見石氏的目光微微一閃,便笑著轉過頭去:“姨娘是一番好心。”
“打小,姨娘就最疼愛我瞭。”她說到這裡讓‘玉’‘露’扶石氏坐下:“從來我和姐姐都看中的東西,姨娘不是會備我的一份就是有我的沒有姐姐的。”
沐夫人回視‘女’兒:“淑沅你看這事兒如何?”石氏所說還真就是個法子,既讓呂福慧病不倒,又不會遂瞭呂福慧的心。
但,‘女’兒大瞭有瞭主意,相比起在她身邊為姑娘的時候,現在的淑沅更有主見。
因此她才多問‘女’兒一句,並沒有自己拿主意。
石氏有點意外的看瞭一眼沐夫人,然後垂下頭沒有再說話;說實話,匆匆見到淑沅並沒有多說話,到現在她才發現那個愛圍著她轉的小‘女’孩兒變瞭。
淑沅看一眼大雨:“她會離開的。由著她去吧,她願意跪還是願意走全在她,我又沒有綁起她來。”
“姨娘來瞭後咱們還沒有一起吃個飯,今兒難得好機會,天氣不好左右無事,姨娘就陪我們玩一玩。”
她說到這裡指瞭指桌子:“剛剛母親可是贏瞭不少,姨娘一起來耍,看看姨娘的運道是不是比母親的更強三分。”
“一會兒就和我們一起吃面吧,也嘗嘗銀針的手藝。她‘弄’的面雖然不如二夫人——金府的二夫人,我的嬸娘;但也難得很,姨娘今兒有口福瞭。”
淑沅不知道石氏是真心還是另有謀算,但是她就按石氏所說都是真心話來處置:她們是一傢人嘛。
因此,她把石氏留下來一起作耍、一起吃面,而不放她離開,也不會讓她去把呂福慧‘弄’到廂房去——就讓所有人都知道,石氏是沐傢的人,是她沐淑沅的人。
石氏還想再說話,可是雲霧和‘玉’‘露’已經拉起她來,把她按在牌桌前嘻嘻哈哈的開始‘摸’牌。
雲霧洗的牌,而‘玉’‘露’給石氏‘摸’的牌:淑沅的兩個丫頭都在伺候她,比起沐夫人石氏在淑沅面前更有臉面。
石氏卻不自在起來,再想到剛剛淑沅那句:看看姨娘的運道是不是比母親更要強三分——淑沅真得不是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人瞭。
她又是給沐夫人遞茶水,又是悄悄看沐夫人的牌,故意放水給沐夫人:討好淑沅不如討好沐夫人。
隻要她待沐夫人好,不但沐夫人待她會不錯,淑沅也會對她另眼相看的。
因為淑沅話裡有話,石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自然就把外面的大雨給拋到瞭腦後。
不管那個雨中的姑娘傢是不是可憐,石氏當然還是要先顧好自己。
呂福慧已經直不起腰來瞭,隻能用雙臂撐著伏在泥水中:剛剛送傘來的好心‘婦’人,自離開就沒有消息。
她等來等去心中漸生冤氣,剛剛她如果離開的話根本不會生病,也不會多受這麼久的痛苦;就因為那個‘婦’人說她要去跟和沐淑沅說一說,才把她騙得留到現在。
如今她真得想離開,但是離開已經很不值瞭:她的頭重瞭起來,身子也是一時冷一時熱——病已經病瞭。
如果此時離開回房,她病倒在自己的房裡,那她所受的痛苦不都白受瞭,無人會為她出頭指責沐淑沅的。
因此,她在雨中隻能苦苦的撐著,盼著老天開眼讓她就此暈過去;隻要她暈死過去,自然就會有人把她抬進屋裡。
當然是抬進淑沅的屋裡,總不會把她一個重病的人送回她的屋裡再救治。
可是她難受到瞭極點,腦子也有點‘迷’糊瞭,卻就是不暈倒。
她身後的丫頭們一樣不好受。丫頭們身上也有傷,被大雨‘抽’打的左倒西歪的趴在地上——呂福慧是主子,她們可是丫頭啊。
她們總會回房的,可是呂福慧到時候自有人伺候著,有大夫給診脈,但是她們這些丫頭就沒有那種好福氣瞭。
如果病的輕大夫看看吃兩副‘藥’,如果病的重她們就會被打發出府去養病;至於還能不能回來,那就看運氣和老天的意思瞭。
丫頭們做夢也沒有想老天會下雨啊,她們更沒有料到金傢少‘奶’‘奶’長瞭一副鐵石心腸,居然到現在也沒有出來說一句話。
起風瞭。
全身濕透的呂福慧主仆跪在地上,那小風吹到身上就好像潑瞭三九天的冰水一樣,讓她自內一下子就凍到心底瞭。
呂福慧抬起頭看向上房,喃喃的道:“沐淑沅,你是什麼樣的心腸啊,當真、當真要看我死在這裡才會滿意嗎?”
就在此時,她看到瞭一個人影出現在臺階之上,那目光穿過雨簾和她相對。
呂福慧甩瞭甩頭,因為雨水打在臉上讓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誰:是剛剛離開的送傘‘婦’人,還是沐淑沅或是沐傢夫人呢?
臺階上的人一步一步走瞭下來,是雙木屐——不是剛剛的‘婦’人;呂福慧再次抬起頭來,看到眼前那人的臉,她差點沖口而出:
“沐淑沅,你不是不出來嘛。”
好在她腦子有些‘迷’糊瞭卻還沒有變傻,及時把到嘴邊的話咽瞭回去;倒底是她贏瞭,沐淑沅不是出來瞭嗎?
“嫂子,是我……”她的聲音因為冷已經抖的不成樣子,但是讓她沒有說下去的原因不是她說不成句子,而是淑沅自她面前走瞭過去。
淑沅沒有看她,也沒有在她面前停留,在她面前直接走瞭過去;不快也不慢的腳步,目光始終沒有放在呂福慧身上過。
就好像大雨滂沱的院子裡根本就沒有呂福慧這人一樣。
呂福慧心口生出來的得意與喜悅都消失瞭,被怒火和怨恨取而代之:“你——!”她真想真想撲過去狠狠的咬沐淑沅一口。
這還是人嘛,沐淑沅還是人嘛!
淑沅停下瞭腳步側身,目光終於落在瞭呂福慧的臉上:“你有事兒?”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就像她月下漫步遇上瞭在月下賞‘花’的呂福慧。”
呂福慧看著淑沅,身上的冷意一下子都不見瞭,從頭到腳都被怒氣燒的熱起來;怒視著淑沅的她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沒有事兒,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一步瞭。你忙你的,不用送我。”淑沅平靜的再說一句話後,轉過身去抬腳就走。
自淑沅蓑衣上淌下來的水澆在呂福慧身側的藍‘玉’身上。藍‘玉’顧不得那些,撲過去抱住瞭淑沅的腳:“少‘奶’‘奶’,少‘奶’‘奶’,我們姑娘知道錯瞭……”
淑沅看著藍‘玉’:“你說這些做什麼?我可曾打發人對你們姑娘說我還在生氣,可曾對你們姑娘說過你不賠罪就要罰她?”
“你這丫頭越發的糊塗瞭,怪不得你們姑娘一再的行事出錯,唉。”她說到這裡抬頭:“我不和你一個丫頭計較,放開我。”
“老太太都來瞭,這麼大的雨,真不知道你們姑娘造的什麼孽。唉,如果老太太著瞭涼,唉。”
老太太坐在車裡,此時正由婆子背過來;而在她身後北府的三位夫人都到瞭,人沒有到目光已經看瞭過來。
淑沅和沐夫人是沒有理會呂福慧的相‘逼’,但是也不會真得放任她跪在雨中:她們打發給老太太還有三位夫人送瞭信去。
隻是沐夫人也沒有想到老太太會親自來,如此也急急的迎出來,忙忙的扶過老太太來,一面給老太太擦拭身上沾到的雨水,一面給老太太披衣。
“薑湯,快,熱薑湯。熱水,拿熱水給老太太凈臉凈手——老太太,您怎麼還來瞭?”沐夫人親自接瞭老太太進屋。
海氏嘆口氣,伸手握住沐夫人:“親傢,你說我還能坐得住?真真是孽債,誰讓我攤上這麼一‘門’親戚——這也就罷瞭,居然連累到淑沅。”
她說著話坐下,自有人奉上薑湯等物,當然也沒有少瞭呂福慧那一碗:她如今當然不會再賴在雨地裡,不用人勸跟著老太太一行人進瞭屋。
在屋裡一暖和呂福慧的腦子也清亮不少,靈機一動之下她手中的薑湯就潑瞭一身、碗掉到瞭地上——她身子軟軟的倒在藍‘玉’和墨‘玉’的懷中!
呂福慧暈死過去瞭。
廳上霎間靜瞭一下子,老太太等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呂福慧的身上:誰也沒有想到她沒有在雨中暈倒,進屋後反而暈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