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是第一次同時見到兩位老太太,就算知道她們也是兼祧之妻,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們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中文網首發.】
剛剛所見真的讓她大吃一驚,因為海氏明顯是處於下風。雖然魏氏擺出瞭一張笑臉來,但是句句帶著刺,把南府謀算北府之事說成瞭正大光明的事情。
海氏卻在最後的時候,幾句話就讓魏氏的笑容不見瞭,隱約可見魏氏眼中閃過的狼狽。
自兩個老太太的話中,淑沅可以聽出她們之間的一段公案,詳細情況不可知,但也知道當年魏氏是占瞭上風的。
但是到瞭今天魏氏卻是作繭自縛,被海氏的話逼住瞭。
海氏也不多言,抬手就讓人去請族裡的長輩:她非要刨出根問出底來——魏氏你所說的苦楚在哪裡?
魏氏連忙攔下,臉上已經全是苦笑:“弟妹,弟妹,你就饒過嫂子這一回好不好?”
海氏看著她:“嫂子這話說的真奇怪,我這是為嫂子你出頭,怎麼在嫂子的嘴裡卻好像我欺負瞭你?”
“人,不能好歹不分啊,嫂子。”她說的意味深長。
魏氏的臉色微微一變:“弟妹,你的好意我心領,沒有誰欺負瞭我也就不必弟妹為我出頭。倒是你們打算的兼祧之事萬萬不可取,族裡也是這個意思。”
“承運的年歲不大正好給你們二房養著,到大瞭感情什麼的也都有瞭,免得讓我那侄兒為國捐軀後,身後連個香火都沒有。”
“身後?我傢老爺活的好好的,伯母這話兒我可真得不喜歡聽。”汪氏自門外踏瞭進來,身上卻不是平常的服飾。
雖然沒有按品大妝,但她的衣裙分明就是誥名的服色:“我們房裡的事情,伯母還是不用操心瞭。”
“如果伯母真得疼愛我們夫妻,不如多在佛前為您那在外飄流的侄兒多燒幾柱香,讓佛祖保佑他的平安。”
汪氏一面說話一面見禮,因為她身穿誥命服色而來,魏氏不得不站起來還瞭半禮。
這讓魏氏臉上的笑容終於不見瞭,因為海氏婆媳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說侄媳婦,伯母也是為你好,你這孩子怎麼就癡瞭一條心呢?人死如燈滅,你如此也會讓我那苦命的侄兒九泉之下不安……”魏氏的臉有點長。
汪氏原本要坐下的,聽到這話馬上站起來:“伯母,你這話我可真是不愛聽瞭,你侄兒當然活著,否則戰場之上豈會沒有他的屍首?”
“人活的好好的,你卻如此咒他,不知道伯母安的什麼心?”她說到這裡掃一眼范氏:“莫不是就為瞭要把你這個庶出的孫子塞過來,便狠心咒我傢老爺?”
范氏不得不站瞭起來,雖然金承運非她所出也還是她的庶子:“嫂子不要生氣,母親的意思——”
“你給我坐下。不要認為你們的打算我不知道,欺我一個婦道人傢當傢,便可以任由你們擺佈瞭嗎?”
“不要說我如今是朝廷的誥命,就算不是,看哪一個敢動我們這一房一草一木!”汪氏忽然自袖出抽出一柄五寸多長的短劍來。
她把短劍拔出來狠狠紮在小幾上,看著范氏道:“我們一房的銀錢除瞭是父母的血汗之外,就是我們傢老爺拿性命拼來的。”
“有我在一日,有哪個敢打我們一房的主意,莫要怪我忘瞭大傢都姓金。”她說完把劍拔瞭回來,看一眼桌子輕輕的道:“果真是好東西,怪不得老爺留給我傍身。”
她說著話舉起劍來劃向小幾的一角,沒有想到輕松就把一角給削瞭下來。
范氏的臉色變瞭,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婆母魏氏,心底泛起的寒意讓她很想就此離開。
魏氏咳瞭兩聲,還沒有說話呢,汪氏轉身拿著劍一指她:“伯母你是不是還要說我傢老爺不在人世瞭?!”
她的聲音又尖又厲,刺的人耳朵很不舒服。
淑沅見汪氏的眼角都見瞭淚,知道她如今心情太過激蕩,生怕她再有個什麼不好,便想過去勸說一二。
卻不想身邊的金承業扯住瞭她,不讓她挪動分毫。
魏氏看看汪氏臉上的淚水,再看看那把閃著寒光的短劍,勉強笑瞭笑:“伯母可沒有那個意思,侄媳婦說侄兒活著那肯定人就是活著的。”
她不想招惹一個瘋子。
汪氏聞言才把短劍收瞭起來,然後對著魏氏深施一禮:“伯母莫怪,剛剛是侄媳婦錯瞭。”
她說完笑著對范氏點瞭點頭:“弟妹不要往心裡去啊。”她高高興興的坐瞭下來。
魏氏長出一口氣看向海氏:“你們就這樣由……,還是請大夫來瞧瞧……”
“伯母在說誰?”汪氏又看瞭過去,一雙眉毛都快要擰到一處去瞭。
海氏看著魏氏的目光:“是啊,我也沒有聽清楚,嫂子你這是在說誰?”
魏氏空有一肚子的怒火也隻能忍下,被一個瘋子傷到的話,她是無處去說理的。
汪氏見她說出沒有什麼來後,便又顯出笑容來:“我們老爺還在人世,什麼過繼不過繼的,我們老爺回來後就不會再去邊關。”
“到時候、到時候自然會讓母親抱上孫子的。”她說到這裡臉微微一紅。
魏氏和范氏今天來當然不會就此收手,婆媳兩人對視一眼正想開口,就聽門外有人道:“三夫人來瞭。”
淑沅看過去,原來是長房三夫人皇甫氏到瞭。
皇甫氏還沒有進屋笑聲就傳瞭進來:“兩位嬸娘真得都在,我們老太爺不太放心,可是他要過來又有些不便,便讓我過來給嬸娘們請安。”
她說著話目光轉到淑沅和金承業的身上,對他們小夫妻一笑便牽著兒子的手到瞭左首第一張椅子上坐下。
皇甫氏育有兩個兒子,如今帶在身邊的便是次子金承知。
海氏的目光在承知的身上一轉,看著皇甫氏笑道:“你今兒倒是有空——三房大侄兒一傢回京瞭?”
她雖然問的是三房的大侄兒,其實是指其妻平氏。
因為皇甫氏對平氏極為親厚,在平氏回來的這些日子裡,她帶著孩子幾乎天天和平氏待在一處。
族裡無人不知道皇甫氏的打算:平氏沒有生養出兒子來,但她是郡王之女,不說三房在京中的傢財,隻她的嫁妝就能讓人眼珠子紅瞭。
因此皇甫氏一直想把次子過繼給平氏,但是平氏並沒有這個意思;到如今也無人能知道平氏的心思,是不想過繼呢還是瞧不上皇甫氏的次子。
因此她帶著次子前來,海氏看一眼魏氏猜想著長房的意思:如果長房真得也想過繼一人給他們二房的話,那平氏那裡他們是不想再巴結瞭?
那對長房來說實在是太虧瞭,因為汪氏就算是誥命那也不能和郡王之女相比。
依著長房大老爺的性子,海氏認為長房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甫氏的笑容裡閃過一絲尷尬,但是她掩飾的很好:“二哥和嫂子一行人快要回京瞭,如今正是最忙的時候,偏我還幫不上什麼。”
“所以才到嬸娘這裡蹭飯吃,嬸娘不會不賞飯吧?”她嘻嘻哈哈的說著話,目光卻不止一次自范氏和金承運的身上掃過。
魏氏淡淡的道:“我們沒有什麼,你回去回話就是,不要讓大哥和大嫂記掛著我們。”她極難得為海氏開口。
皇甫氏笑容不改:“嬸娘們是在說兼祧還是過繼的事情,對吧?我們老太爺讓我帶個話過來,他的意思還是過繼為好。”
“老太爺說他身為這一支的長房嫡子,豈能看著侄兒無後?因為讓我把承知帶過來……”
她居然真得是想把孩子送給南府二房,但她和長房大老爺是失心瘋瞭,還是那平氏那裡出瞭什麼差錯?
海氏目光一閃,認為可能是平氏那裡出瞭什麼事情,否則長房豈會舍大而取小呢。
不過她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反而給身邊的丫頭使個眼色,讓其在皇甫氏身邊的小幾上擺放瞭幾樣點心果品。
那不是給皇甫氏的,是給其次子金承知的。
自然也沒有少瞭范氏和金承運的,隻是在皇甫氏沒有來之前她們面前的小幾點隻有兩樣點心果品。
淑沅明白,這是老太太想要借刀:卻不是要殺人,八成是想讓長房和南府的人鬥個熱鬧。
北府能不能火中取栗先不說,至少有場熱可看,且眼下的南府人的謀算也就八成要夭折瞭。
皇甫氏拿瞭果子給次子,讓孩子給海氏送過去:“還不謝謝你祖母。”她是想拉近海氏和孩子之間的關系,也是做給魏氏看得。
她想把兒子過繼給北府二房,當然不想讓南府的人再摻和其中:原來是原來,如今他們長房改瞭主意,南府的人便不再是他們的自己人。
淑沅站起來:“回老太太,孫媳有點累瞭,也到瞭要服藥的時候,能不能……”她不想再留下來。
這裡也沒有她什麼事兒,更不想被人當成棋子,自然是回避最好;而且看著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看著這些人勾心鬥角是真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