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恍然大悟。
劉備整這麼隆重,趕情是要拜自己為軍師啊。
回想當初剛打下襄陽時,劉備確實說過要拜自己為右軍師,當場就被他給婉拒瞭。
說老實話,這軍師他是真不願意當啊。
畢竟官位越大,責任就越大。
現下還隻是個從事,這一場襄樊之戰下來,被迫也好主動也罷給劉備出瞭多少主意,頭發都薅掉瞭不知多少根。
這要是升成瞭右軍師,身上擔子豈不得跟諸葛亮一樣重,指不定得有多壓力山大。
搞不好將來劉備真成就帝業瞭,再給自己升個右丞相,豈不得跟諸葛亮一樣鞠躬盡瘁?
這官當多大才叫大啊…
所以對蕭和來說,做軍師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真不如朝九晚五來的舒服。
“主公,咱們有過這樣的約定嗎?”
蕭和隻好裝起瞭糊塗,看看能不能再蒙混過關。
劉備一愣。
襄樊一戰都打贏瞭,曹操十五萬大軍都被你的妙計打垮瞭,這一戰後你已是一戰成名,全天下都知道你蕭伯溫的大名。
孫權那邊不用說,曹操那頭,必是會知曉你蕭伯溫神機妙算之名。
你這柄暗藏的寶劍,都已經出鞘見血,還有必要再低調下去,怕為曹操所知嗎?
“伯溫,備知你先前不肯做右軍師,是怕樹大招風,令曹操知曉你的存在,存瞭提防之念。”
“可現下大戰已結束,你蕭伯溫的大名不可能再藏得住,到瞭這個時候,伯溫你也沒必要再心存顧慮瞭吧。”
“也該是讓天下人知曉,我劉備得遇瞭你這麼一位奇謀軍師,給天下忠於漢室的義士,再添一份希望!”
劉備情緒越說越振奮,將酒杯再奉向蕭和。
蕭和苦笑,心說我還真不是為低調,就是單純想隔三差五能摸個魚而已。
“蕭伯溫!”
“你當初可是默認瞭的,打敗瞭曹賊就做伯父的右軍師,我們可都是見證人。”
“大丈夫當言而有信,你可不能說話做數!”
關銀屏看得也是急瞭,杏眼瞪向瞭蕭和。
“君才十倍於庶,足可與臥龍齊名,君為右軍師,庶心服口服,孔明亦不會介意,還請伯溫兄萬不可有所顧慮。”
徐庶瞭站出來寬慰勸說。
顯然徐庶是以為,蕭和一再推脫,是怕自己資歷淺,若是答應瞭做右軍師,諸葛亮與他會有想法。
關羽也上前一步,鄭重其是一拱手:
“伯溫,能讓關某心服者,天下寥寥無幾,你是其中之一。”
“這右軍師之職,你絕對擔得起,請你莫要再推辭。”
關羽也表態瞭。
且當眾人之面,親口承認,蕭和是能入他法眼之人。
美髯公何等眼界,能得其如此高看,隻怕也是當世無二瞭。
眼見氣氛都烘托到瞭這份上,蕭和情知再推辭,那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瞭。
於是深吸一口氣,接過劉備那杯酒,臉色已由為難換作感激鄭重。
“和雖不太擅長謀略,然蒙主公如此信任,和豈能推辭。”
“和多謝主公拔擢,必當盡我所能,輔佐主公匡扶我大漢社稷!”
決意既下,蕭和也就不再忸怩,漂漂亮亮接下瞭這右軍師的委任。
手中那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劉備如釋重負,哈哈大笑。
眾人也都松瞭一口氣,盡皆相視大笑。
關銀屏亦喜笑顏開,福身作瞭一揖:
“那從今天起,我便不能叫你伯溫瞭,得尊稱你一聲伯溫軍師瞭呢~~”
蕭和一笑,擺瞭擺手:
“隻是一個頭銜而已,你依舊叫我表字便是。”
關銀屏則收起笑意,俏臉一本正經道:
“那可不行,你現下可是伯父的右軍師,我若還直呼你表字,豈不顯得對你不尊重,讓你失瞭威嚴?”
“那…那你就加上軍師二字唄。”
“可加上軍師二字,豈不又顯得生份瞭?”
“啊?”
蕭和撓起瞭頭來…
看著兩個年輕人這般樣子,劉備和關羽暗自對視,不由會心一笑。
“伯父,這般大好日子,侄兒這就叫他們安排酒宴,伯父和伯溫軍師也可好好喝上幾杯。”
一旁關平笑呵呵的請示道。
劉備心情大好,大笑道:
“好好好,坦之,速速去準備好酒好肉。”
“備要與你們好好喝上幾杯,一者是慶賀拜瞭伯溫為軍師,二來也算補樊城大勝的慶功酒!”
眾人皆是大笑,堂中氣氛豪獵。
“咳咳,主公,這酒咱們不妨拿下新野再喝。”
蕭和卻眉宇間掠過一絲警惕,抬手向南一指:
“咱們將曹操殺回北方,不光荊州威脅解除,曹操對整個南方的威脅也暫時解除。”
“沒有瞭共同的敵人,我們就會成為孫權新的敵人。”
“我隻怕那碧眼兒眼紅我們占穩瞭襄樊,隨時會掉轉槍口來攻我荊州。”
“故而我們得抓緊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新野,方才好回過頭來應付孫權!”
這番話一出口,眾人立時安靜下來。
“伯溫,你是說,孫權有可能會背信棄義,發兵來攻?”
劉備也笑容一收,眼神語氣中,明顯有質疑意味。
蕭和心下一嘆。
劉備對孫權,顯然是瞭解的不夠透徹。
什麼叫有可能背信棄?是肯定的好不好!
當年人傢不就是在你攻下漢中,在你兄弟水淹七軍,威震華夏,眼看就要拿下襄樊之時,突然背盟,在你背後捅瞭致命一刀麼。
當年能捅你,現在為什麼就不能捅?
同為敵人,相比於孫權,這一點曹操就要有節操許多。
曹操要打誰,那都是明告訴你,老子我要來收拾你瞭,洗幹凈脖子等著挨那一刀吧。
哪怕是屠徐州那一戰,手段雖然殘暴,事先也打出瞭要為父報仇的旗號。
孫權就不一樣瞭。
這碧眼兒鮮有堂堂正正發佈檄文,明告訴對手,我要跟你幹仗瞭。
他最擅長的就是表面上跟你眉來眼去,你儂我儂,卻冷不丁在你最疏於防備之時,突然間拔刀相向,在你兩肋上插一刀。
捅完你兩刀之後,好處拿到手,馬上又可憐巴巴的向你道歉,各種迫不得已,各種無可奈何,求著你別來報仇。
劉備一者重信義,二來還沒在孫權手上栽大跟頭,自然不太敢相信,堂堂江東之主,會是一個視信義為糞土的角色。
蕭和上瞭劉備這條匡扶漢室的大船,自然不可能再讓劉備栽在孫權手上。
防火防盜防孫權,牢記這一點準沒錯。
“主公還記得和是怎麼評價孫權的吧,這是一個沒有立場之人,此人眼中沒有信義,隻有一個‘利’字。”
“主公相信我,孫權背盟來攻,並不是可能不可能之事,隻是早與晚之事。”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拿下新野,好抽身南下!”
蕭和也不好解釋,隻能直截瞭當的結出定論。
劉備心中微凜,眼中的疑色也變為瞭警惕。
“兄長,伯溫軍師自出山以來,其識人之能乃是人所共知,從未曾有看錯過。”
“既然他已算定,那孫權會背盟來襲,愚弟以為我們便當深信不疑才是。”
關羽率先表態,極力認同蕭和的預言。
聽得關羽所說,再回憶起蕭和一次次的“未卜先知”,劉備心中已有判斷。
不管蕭和是能掐會算也好,或是有別的什麼手段,隻管堅信便是。
深吸一口氣後,劉備騰的起身。
“既是如此,那這慶功酒我們就推幾日再喝!”
“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直取新野!”
…
一日後。
三萬餘劉軍將士,浩浩蕩蕩進抵新野城下。
此時曹操已率主力北退往宛城,隻留下曹仁滿寵二人,率一萬兩千餘曹軍守新野。
兵法雲,十則圍之。
劉軍兵力雖三倍於曹軍,但兵力優勢尚未達到四面圍攻的地步。
劉備遂是下令,大軍隻於新野以南下寨,形成威逼之勢。
殘陽西斜時。
曹仁與滿寵並立於新野南門城樓,遠遠俯視著劉軍安營紮寨。
“子孝將軍,大耳賊竟在我們眼皮底下逼城下寨,實在是猖狂之極。”
“其軍不過三萬,末將請率一軍出擊,趁其立寨未穩之時殺他個措手不及,狠狠挫一挫大耳賊的銳氣!”
身旁部將牛金,憤然叫戰。
曹仁拳頭一擊城垛,眼中戰意被牛金點燃。
南征一役從頭被劉備虐到尾,十幾萬人被打垮是一場勝仗都沒打過。
打瞭半輩子仗,曹仁是從未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心中自然是憋著一股怨氣,迫切的想找機會一雪恥辱。
現下有機會擺在面前,曹仁自然是有些蠢蠢欲動。
就算不能一舉擊退劉備,小勝一仗出口怨氣也好,好歹也能稍稍提振軍心士氣。
“子孝將軍,現下絕非雪恥之時,務必要隱忍才是。”
滿寵看出曹仁心癢,當即勸說道:
“劉備敢逼城下寨,定然是有恃無恐,倘若他是故意顯露破綻,誘我們主動出擊呢?”
“那徐庶的智計,子孝將軍你再清楚不過。”
“至於那個蕭和,現下我們已有定論,樊城一役劉備種種計謀,多半是此人的傑作。”
“這蕭和智計,可是深不可測,我們萬萬不可再低估才是。”
滿寵一瓢冷水潑下來,立時將曹仁心中沖動的火苗潑滅。
“劉備鎮守新野多年,這城防修築的極為堅固,現下正好為我所用。”
“寵以為,任憑劉備如何挑釁,我們皆當以不變應萬變,堅守不出便是。”
“劉備雖擊退瞭我們,坐穩瞭襄樊,可其南面尚有劉琮據有大半個荊州,東面孫權對荊州亦是虎視耽耽,時刻意圖染指。”
“劉備不可能曠日持久的攻我新野,我料他最多強攻一月無果,便隻能率軍退去。”
滿寵也不是光潑冷水,還神色自信的給出瞭禦守之策。
曹仁權衡良久後,沉嘆一聲:
“罷瞭,就依伯寧所說,我們以不變應萬變,據守新野不出便是!”
滿寵松瞭一口氣。
牛金心中不憤,卻也隻能壓下戰意,默默尊令。
“劉備,有膽你放馬來攻便是,我曹仁在這裡等著你。”
“我倒要看看,徐庶和蕭和那二賊,能有什麼辦法,讓你攻破自己親手修築的堅城!”
曹仁瞇眼藐視著城外劉營,嘴角揚起一抹諷刺。
大營之外。
除留守的趙雲外,劉備帶著眾謀臣武將,登上一處高坡,遠遠打量新野城防。
“主公,我看這新野城墻又高又厚,可比樊城修的不知堅固幾倍。”
“這麼一座堅城,還是曹仁鎮守,咱們光憑現有兵力,想要強攻破城隻怕難嘍。”
蕭和指著新野城感慨道。
劉備與關羽幾人對視一眼,臉上掠起幾分苦笑。
“伯溫軍師你有所不知,兄長鎮守新野多年,當年為抵禦曹操,曾數度修築加固,這新野城之堅固,可以說是不遜於襄陽,隻可惜如今…”
關羽沒有繼續說下去。
“隻可惜,備在去歲被景升調至樊城,這新野城為曹操輕易所得。”
“現下可好,備要親自去攻打自己苦心經營的城池,多少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之嫌瞭…”
劉備苦笑著自嘲。
“新野強攻難下,我們就隻能智取!”
徐庶話鋒一轉,卻又嘆道:
“隻是我們故意逼城紮寨,顯露出破綻給城中之敵,現下看來這曹仁顯然是沒有中計。”
“這引蛇出洞之計,隻怕也是功虧一簣瞭。”
劉備望向城頭,捋髯感慨道:
“曹仁乃曹傢第一名將,此人將才放眼天下也是數一數二,聽聞那個滿伯寧,亦是足智多謀之士。”
“曹操留此二人守新野,不得不說,深得用人之妙呀。”
劉備這話,蕭和自然是認同的。
曹仁和滿寵這對組合,當年可是死守過樊城,連美髯公都奈何不瞭,一直熬到瞭孫權背刺那一天的。
想從這對組合手裡邊,輕輕松松奪過新野,那自然是不太可能。
“伯溫,庶智計有限,想不出這智取新野之計,你神機妙算,可有奇謀妙計?”
徐庶成功將所有人的目光,引向瞭蕭和身上。
劉備眾人眼眸一亮,一雙雙期許目光,齊刷刷的聚向蕭和。
咱們伯溫軍師,既然能想到水淹樊城驚天一計,再想一道智取樊城的妙計,應該是不在話下吧?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的閃過相同的念頭。
蕭和立時感覺到壓力如山而來。
“老徐啊,你不厚道呀,趕情你把我拱上軍師的位子,你倒是摸起魚來瞭…”
蕭和心下暗暗叫苦。
叫苦歸叫苦,既然背上瞭這軍師之名,便隻能硬著頭皮扛下瞭所有。
蕭和便瞇起眼睛,皺起眉頭,指尖輕點著額頭,望著新野城發起瞭呆來。
劉備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期許的目光,靜靜的齊望著蕭和。
“新野,新野…”
喃喃自語良久,蕭和眼眸陡然一亮。